时间仿佛静止了。
江鹿屏住了呼吸，手脚发凉。
如果她理解的意思没有错……
如果她的耳朵没有出问题……
袁方程难道是在说，他还记得那个给他写过情书的高中生江鹿吗？
“我们在南大再度相遇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你那时候看上去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点也不像高中时候唯唯诺诺的那个小姑娘了，我当时还想，一个人即便脱胎换骨，难道真的会变成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吗？”
袁方程的神态逐渐放松，他拖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说着过去的事情。
是江鹿从不曾知道的过去。
江鹿的手心逐渐捏出了一层冷汗，也就是说，袁方程其实是记得她的，哪怕她高调地追求他，让他在南大丢尽颜面，他也是记得她的。
“可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声音涩涩的，一时让江鹿难以分辨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高兴吗？好像也没有。
遗憾吗？确实有一点。
如果能早点知道自己和袁方程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去，也许她可以努努力带着袁方程一起飞呢？
她可以努力成为女主角，袁方程也可以努力成为男主角啊，既然剧情是不确定的，她可以改变自己在书里的命运，为什么袁方程不可以呢？
“我没有讨厌过你。”
江鹿又是一愣，下意识开口：“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明明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恨不得我立刻消失的厌恶表情，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袁方程有些头疼，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早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讨厌她了。
“江鹿，我当时的确有些讨厌你，但那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因为，你那么快就放弃了，你失约了。”
“失约？”
“你果然忘记了，你的记性就这么差吗？”
江鹿无法回答他，因为这是属于原来的纸片人江鹿的记忆，而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她只是继承了一些江鹿的记忆，但不是全部。
关于袁方程部门的记忆，至今都是零零碎碎，并不能构成完整的片段。
袁方程心里隐隐闪过了一丝失望，但都已经过去了这几年，再提起当初的事情也无济于事。
“我当初给你写的信里说过，我会等你，还写了我的联系方式，但你没有来找我。”
那时还是高中生的江鹿，整个人永远都像走在一片无人看管的阴影里，她永远独来独往，也从不跟其他同学交流。
袁方程去他们高中交流过几次，注意到她被人群隔离，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起眼到甚至在人群里一眼都不会注意的女孩子，却被他一眼看进了眼底。
后来收到一封情书，字里行间没有一句喜欢，却满满一封信都在告白。
女孩子娟秀的字体一直印在袁方程心里，那封情书也被袁方程珍藏至今。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大学再见面时，她仿佛早已将过去忘怀，当年那个连抬头看自己一眼都不敢的女生，居然大胆到了这种程度。
也是在那个时候，袁方程才知道，江鹿是个名声不太好的姑娘，据说上了大学后身边围绕着的男生数不胜数，那时大张旗鼓高调追求袁方程，被所有人当成笑话看。
没有人认为江鹿是认真的。
江鹿怎么可能会认真喜欢一个男孩子？她身边的男生那么多，哪有那么多真心可以分给他们？
更让袁方程生气的是，她好像早已经忘了几年前他们曾有过的短暂交集，也忘了他曾写给过她的那一封信。
看着江鹿莫名的眼神，袁方程就知道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写给她的那封信放在心上。
可江鹿懵的是，当初究竟有没有那封信？
如果按照赵曼说的，当初江鹿那么喜欢袁方程，真的收到了袁方程的信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她更倾向于当时的江鹿根本没有受到所谓的信件。
信件去哪儿了呢？
“你当时寄到我学校了吗？”
“当然，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
江鹿呼吸微微一顿，如果寄到学校，以那时江鹿在学校被人人欺负的态势，假如有人看到有她的信故意作威作福丢掉，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现在去想这些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有必要了，况且也改变不了什么。
“袁方程，我一直觉得你不喜欢我，我觉得我那么努力追求你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但你还是每次都对我视若无睹，而且沈晓曦那么漂亮，她可以天天黏在你身边，你没有任何理由不喜欢她。”
“我和她只是工作伙伴，我不可能对我的工作伙伴产生任何感情，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那你喜欢我吗？”
“或许。”
江鹿顶着的一口气忽然塌了，看吧，他其实也没那么确定是否喜欢她，否则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呢？
“袁方程，我觉得喜欢你很累，以前我认为我有这个耐力和决心跟你打持久战，但现在我发现可能是我高估我自己了，我根本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深的耐心。”
江鹿低着头不敢看袁方程，手心全是汗，衬出她此时此刻内心的紧张不安。
原来要把话说明白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
如果她现在也有那股当众对他死缠烂打的厚脸皮就好了。
空气凝固了，江鹿从未感受过这样令人窒息的场景，她忽然觉得袁方程真如她以为的厌恶自己，或许自己的心情会好受一些。
长久的沉默，让江鹿仿佛忍受着凌迟一般的痛苦。
良久，袁方程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明白。”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已经替他们未来的所有可能性画下了句号。
江鹿哑口无言，却见袁方程起了身：“蛋糕是特地为你买的，吃完了再走，我先上楼工作，走的时候不用跟我打招呼。”
“袁……”
一个完整的名字还没叫出口，他已经面无表情地上了楼。
江鹿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再也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