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在决定走上台之前,已经跟裴一命取来了他俩身上的所有银钱。
数了数,还差五个铜板才够一两银子。
百钱为一两,而唐西二人加起来才九十五文钱。
按理说,他的钱是不够买下扶瑶的,但既然能登台,便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在场的宾客自动为唐西让出了一条道,见他一身寒酸样,却要去触四公子这个霉头,皆是形色各异。
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直言道:“小子,你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寻死路?他们答应给你再多钱,你也要有命花,不是?”
“是呀!小兄弟,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顶多就被这商会之人以诈拍之名打一顿,过就过了。若真是得了那灾星扶瑶,恐怕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岑家人和沈家商会虽说出面担保你无事,但你若真的有事,他们还能为了你,去跟岑四公子反目不成?小家伙,快站住吧!别去了。”
“…”
不过百步的距离,沿途却有不少善意的规劝之声,但唐西并未理会。
来到台前。
老掌柜瞳孔微缩,盯在唐西身上,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说道:“是你喊了竞拍?”
同一时间,二楼处,折返回来的中年人也聚焦在唐西身上,目光闪烁,有微微惊喜,也有丝丝意外。
他想不到竟是这么个少年人,敢违背羌州探花郎的“警告”,去竞拍扶瑶。看着唐西一身布衣,不像是有背景的样子,便不觉有些微讶。
唐西点了点头,道:“很明显!刚才是我喊的,老掌柜是有什么不解吗?”
老掌柜皱着眉:“没有不解,只不过确认一下。本商会的拍卖,素来有钱者皆可参与。你既有意,不论何种缘由,也当是算数的。稍息之后,若无人出价,便是你中标。可知?”
唐西笑了笑:“好!”
话刚说完,那老掌柜几乎没有等片刻,向二楼处的中年人望去一眼后,便即刻宣布唐西中标。
随即宣布道:“艺女,扶瑶,以一两银子拍出,由这位小兄弟拍得。从此,此女便是他人家奴,备册在案。”
说着,便猛敲了三次棒槌。
而后,小声对唐西说道:“那就请小兄弟跟我到后台交钱,之后就领走你的家奴吧!”
唐西此时却伸手示意道:“不急!我还有一事要说明。其实小生贫寒,身上并不够一两银子。”
老掌柜愕然道:“这…差多少?你若是无钱诈拍,本商会可不会饶你!”
唐西伸出一个巴掌:“差五个铜板!”
老掌柜似乎松了一口气,害怕眼前这少年当真是诈拍一样,转而笑道:“五个铜板不打紧,老夫为你垫上就是,当随礼了。只要你不是诈拍!”
扶瑶被连拍了数天,一直无人敢出声。此时,好不容易出现个不怕死的,老掌柜岂会轻易放过?
甚至不惜为唐西垫钱,而唐西觉得,即便自己不说只少五个铜板,少九十九个,那老掌柜也必然会垫上,只求快点把扶瑶出手。
唐西却拒绝道:“这怎么能行?无功不受禄,小生买的是自己的奴婢,怎可用他人的钱?这不成规矩!”
老掌柜以为少年会欣喜答应,没想到却是拒绝,心中讶然,说道:“替你出钱,你还不乐意?那你要如何?”
唐西目光扫在台下的众人身上,高声道:“小生郝氏,是即将前往州府赴考的书生。家境贫寒,片叶不沾身,唯胸有点墨。此番愿即兴作诗两首,若台下哪位贵人抬爱,便以诗换取五文钱。”
闻言,台下之人便饶有兴趣起来,纷纷出言:
“哟!你还会作诗?那还等什么?”
“五文钱不算什么,小兄弟若有才,五两银子也卖得。”
“没错!即兴诗不好作,小兄弟可不要自取难堪啊!”
“…”
唐西笑着,清了清嗓子,来回踱了几步,便道:“此诗一,观昭林寺有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此诗,出自唐西前世大家---白居易的一首写景寄情诗,被“原创”到此,成了铜牛县的《昭林寺有感》。
众人听后,无不震惊。其写景夯实,意境饱满,若非历经万水千山,寻遍江湖春色,深有阅历,岂能写出此等佳作?
然,却是出自一布衣少年之手,你说惊人不惊人?
尤其是那二楼处的中年人,听完唐西的“大作”后,面色突变了几次,惊喜跃然。
而唐西之所在要拒绝老掌柜的好意,并不是真的那么讲究原则性,只不过是为了吸引那中年人的注意。
拍下扶瑶,能引来探花郎。但想要真正的与岑家攀上关系,眼前这个中年人显然更加值得“深交”。
通过岑家得知晋王妃的下落,对唐西探知李潇潇的藏身处,并解救出妲雅等人,尤为关键。
众人交头议论,暗赞“好诗”之际,唐西便又朗读出了下一首:“诗二,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此诗,乃李大家(商隐)的七言律,行文道尽了相思苦、别离易、恨见难。意境深微绵邈,百转千回…
而唐西道出此作,除了是此作绝佳之外,也有暗中勾起“离别”与“恨见”的愁苦,为的是感染此时扶瑶的思绪。
两首诗念完,台下从一开始的议论,变作了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回味的这两首诗的意境,而不免受其感染!
“少年佳作啊!旷世之才,唯见此诗间。”也不知哪位官人忽然拍案而起道。
随后,便不断地有人大赞唐西的诗作完美,一时间令他再次成为焦点。
不过,让唐西感觉微妙的是,大家伙虽大赞他大才,却无人为他出价,买走这两首诗。
而且,无意间,唐西感知到台下众人中,至少隐藏着不下十余双不善的眼睛,向他暗中看来。
这些不善的眼神,可能便是岑四公子安排的“杀手”。一旦有人敢拍走扶瑶,便会痛下杀手。
这时,一名坐在前排的翩翩公子站起来,说道:“这位小兄弟,只要你放弃竞拍,本公子愿出白银三百两,买你这两首诗,如何?而你若执意竞拍,恐怕无人敢买你的诗作!”
唐西皱眉,原来如此?
要是众人此时出价,让唐西凑够了银两,便也是间接促成了竞拍。同样会引来岑四郎的报复?
又一人说道:“放弃竞拍,我出五百两!”
“五百两很多吗?我出白银一千两!”
“二千两…”
“三千两…”
价格倒是越推越高,但前提,无一不是要求唐西放弃竞拍。
正当唐西苦笑之时,二楼上传来一个略带磁性的中年声音:
“黄金五千两,这两首诗以后就是我岑家的了。而这个贱籍女子,归你所有!”
说话的是,正是那位神秘中年人,而他此言也道出了自己岑家的身份。
这话一说完,台下立马又变得安静起来。倒不是说,没人能出价超过五千两黄金,只是无人敢和这人顶价而已。
唐西望向那人,却轻笑道:“不用那么多,只是寥寥数句词,换五千两黄金太多了。你帮我付了这个婢女的费用,再给五两就够了。我诚不欺你!”
中年人一愕,哑然失笑道:“竟有人嫌弃钱多的?有趣!你叫什么?出自羌州哪里?”
唐西心中一触动,大鱼上钩了?
回道:“小生郝氏,名仁,字寅建,州府人士。云游天下,家财散尽,正欲回乡赴考。”
中年人目光一动,微道:“郝仁?好!我记住你了!此女扶瑶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五千两黄金也作数,你何时想要,就来岑家取便是!等你到了州府,自然有人找你。”
说完,便转身离去。
唐西礼貌性地朝中年人离去的方向作了一揖,而后转头看向那位老掌柜。
老掌柜知道意思,便带着唐西到后台办理了交接手续,并道:“小兄弟好文采啊,能得那位官人赏识,你日后前途无量啊!对了,你住哪里?稍后,我让人将那家奴给你送去。”
家奴,自然指的是扶瑶。
唐西却摇头道:“不用了。得美人归,小生迫不及待,要亲自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