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住在延庆殿,紧邻西六宫西南角的太极殿,地处偏僻,是个死胡同角,旁人不大爱往这边来。
皇上登基后分封王府老人,尚不至于如此绝情,把为她“舍身”的齐月宾扔到角落里。
是她自己愿意,在王府里住习惯了无人叨扰的日子。
她不想看到那些个年轻的嫔妃,以免联想到自己的年老色衰和破败的身子,徒增悲伤。
“娘娘,您坐在窗前等皇上何苦来哉,皇上说话不算话,上次来看您都是三个月前了,这儿风大,吹久了晚上又要请太医来,到时候可别嫌弃熬好的药苦不肯喝。”吉祥嘴上说话的功夫,端妃身上多了件风衣。
端妃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发出的声音听着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拖得长长的。
“本宫只想静静,待不了多久。”端妃狡辩。
皇上,月宾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娘娘,先喝碗参汤,暖暖身子罢。”吉祥开口,好意由不得端妃做主。
端妃接过碗屏住呼吸,猛的一灌,咕噜咕噜,参汤就这样喝完了,不愧是将门虎女。
“一股子气味,和吃药没区别,难喝得要命。”端妃隔着衣服吐槽,吉祥目的达到了,不再揪着端妃不放。
“参见华妃娘娘。”
院子里依稀传来跪拜华妃的声音,端妃把手中的空碗扔给吉祥,自己三步做一步,褪下披风躺到床上,头朝里盖着被子,只留背影给华妃。
一系列动作看得吉祥目瞪口呆,主子的身子比她想象的要恢复好的多。
“华妃…。”吉祥给独自进来的华妃请安,行礼到一半就被拦下了。
“你家主子这两日如何?”华妃问吉祥,眼睛却是让床上的鼓包吸引住了。
吉祥抱着碗不说也不是,说也不是。
她犹豫了一会儿,“谢华妃娘娘关心,主子精神好多了,只是精神头比较短,娘娘刚喝了您送来的山参熬的汤药就睡下了。”
“哦,你先退下吧,我坐在这等等。”华妃像是没明白吉祥的意思,不肯走。
吉祥难敌华妃的威压,慢慢的退了出去。
“好了,没有外人在就别装睡了,还不快起来。”华妃话音刚落,端妃掀开被子直直坐了起来。
端妃幼稚的可爱,试问有哪个人睡熟了没有呼吸?被子没有一丝起伏的弧度?
“都喊你别来了,别来了,我不想看见你,你怎么还来?咳咳咳。”端妃霎时有些激动,竟咳嗽了起来。
年世兰不听端妃讲的废话,给端妃拍背顺气。
“你心里有气,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当年是我灌你红花,害你身子废了,可你未必也没有错。
“我怀胎五月,日日为护住腹中的孩子提心吊胆,整个王府里我只信你,喝了你送来的汤药孩子就没了,我不生你的气还能生谁的气,我在气头上才对你做下不可饶恕的事。还有你那时候已经知道是给皇上背黑锅,为什么不肯和我讲清楚。”
说着说着,提及伤心往事,年世兰流下泪水,她在端妃面前低下了她骄傲的头颅。
要不是皇后说出真相,她一辈子都被瞒在鼓里。
端妃听了头痛,苍白着脸,“年世兰,要哭你去别处哭,在我这哭算什么本事,你对别人厉害去,休要来扰我。”
“你以为我愿意来,早上新人在皇后宫中觐见你称病没来,我心里急,你要死了可怎么办,我后半辈子找鬼赎罪啊!”
年世兰擦掉眼泪,嘴巴吧嗒吧嗒厉害得不饶人。
端妃一阵恶汗,咦~
她等的人不来,不等的人十日有九日都来。
“你送的这些吃的喝的,能赔我做母亲的权力吗?能给我一个孩子吗?”端妃质问。
“只要你想,我就能赔你,你等着,不出一年,我给你个大儿子。”年世兰举手发誓。
端妃被年世兰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这个疯女人憋着什么坏主意,还她一个儿子,犹如天方夜谭。
就在端妃品味年世兰话里的意思时,年世兰又说了,“我有条件的,你要好好活着,别每天憋在你这犄角旮旯里,多去外面走走,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你长得又不差,年岁比旁人大了又如何,自有你的一股气韵在,好好打扮一下,未必输给那些小丫头们。”
“你羞不羞人,大白天说这些。”端妃戳中痛处无话反驳。
“哼,也就你还傻傻等着皇上来,相信他的鬼话,我听敬事房的公公禀报皇后,皇上上赶着催他们把绿头牌做好,就等着临幸新入宫的嫔妃,有些人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被他扔在一边。”
端妃很荣幸的成为了华妃嘴里的有些人,坐着也能中枪,倒霉透了。
“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非要把我的里子面子扒拉得一干二净你才舒服!”端妃的语气里难得有从前做女儿家的娇气。
她哪里能不知道皇上的心意,她又不笨,皇上对她只有愧疚,没有宠爱。
她更恨自己的不争气,当初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虚无缥缈的宠爱害了年世兰,也害了自己。
皇上说的补偿到现在也没看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欺负的就是你,我们这辈子互相欠着,剪不断理不清,做定一辈子的冤家。”年世兰蹬掉鞋子,坐上床。
“你往里面让让,我困了想睡会。”年世兰说道。
端妃石化,要没记错,这里是她的延庆殿,年世兰上的是她的床。
端妃扯住被子的一角,不肯相让,语气委屈,“这是我的被子。”
“齐美人,给爷笑一个,爷就饶过你。”年世兰猥琐的语气,激起端妃的斗志。
两人开启了争夺被子的大战。
她们嘴里的皇上此刻又在哪里呢?
御花园除了枫叶不够红,景致倒是美极了。
应景的鸟叫被突兀的声音覆盖。
“同样是嫔妃,凭什么我要来捡破叶子。”
“老天爷也欺负我,风一吹掉一地,哪里捡的完。”
“呜呜呜。”
夏冬春顾不得手上的活哭起来,她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