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用力,塑料碎片深深嵌进上午被小刀划出的伤口中。
熟悉的疼痛感。
然而指尖的疼痛并没能压下贺寻心中陡然蹿起的怒火。
静静站在原地,他死死盯着树下的两人。
手上力道更重,脆弱的磁带不堪重负,发出有气无力的咯吱声。
终于,当男生朝少女伸出手时,磁带“咔嚓”一响,宣告彻底报废。
接着,贺寻大步朝树下走去。
挟着几乎无法克制的怒意,少年冷着脸,一路带起的风刀锋般锐利。
然而还没走到,就见时晚猛然转过身。
莹白小脸上七分无措三分惊惧,小姑娘见了他,也不再像上午等车时一样避而不见,而是几乎瞬间喊出了他的名字:“贺寻!”
然后飞快朝他跑过来。
一丝犹豫也无。
贺寻一怔。
大脑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身体先做出反应。他上前一步,顺势把她牢牢挡在自己身后。
“我不会帮你的!”
头一次被人威胁做这种事,时晚又懵又生气,见到熟悉的人,才总算勉勉强强安下心。
躲在贺寻背后,她冲那男生喊:“你还是自己好好复习吧!”
才转来一中,除了本班同学和常来家属院的聂一鸣之外谁也不认识,今天突然来个外班同学在班门口说有人找她,时晚还觉得奇怪。
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到了操场却发现的确有个男生在等。
还带着厚厚一沓钞票。
“同学,我在楚老师那儿看你小测成绩挺不错。”男生极其直接,上来就要给她塞钱,“这次月考给我抄抄呗?”
一中考场按名次排,转学生或者缺考的同学统一和成绩最差的学生在一个考场。
不知道这人如何得知时晚是转学生,总之知道她和自己一起考试,就早早动起了歪心思。
竟然在开考三周前便试图作弊。
一向都是听话守纪律的乖学生,时晚哪里碰上过这种事。
她拒绝得干脆,对方却误以为是嫌钱少,笑着说不够还有,价钱好商量。
最后见她着实不肯,居然恼羞成怒,想要伸手来拽她。
男生是个小富二代,要不是这次家长格外重视成绩,也不会想着掏钱来作弊。娇生惯养惯了,这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拒绝。
“你他妈......”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他正想骂人,便对上少年面无表情的脸。
黑眸漠然。
冷冷的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平时没少跟聂一鸣厮混,男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站在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那句骂人的话硬生生被吞下,他梗着脖子硬撑一会儿,最后干脆直接跑了。
连无法无天的聂一鸣都要捧着的人,他有几个胆子才能得罪的起?
“真过分......”见男生头也不回地跑走,时晚小声说。
软软的声音里带了几丝愠怒。
她没想到在一中居然还会有这么明目张胆,甚至直接拿金钱贿赂同学作弊的人。
“对不起。”明明指的是那个仓皇跑走的男生,然而头顶上却传来低沉的嗓音。
简短有力的道歉。
时晚怔愣几秒。
抬头去看。
一周以来都冷着脸不吭声,如今,少年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那只黑眸原本正盯着她,见她看向他,又极不自然地朝旁边瞧去:“这个送.....”
原本想说这个送你,贺寻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磁带已经被捏到破破烂烂,全然不成样子。
哪里还能再送的出去。
“送......”难得卡壳一次,他顿了顿,“我送你回家,免得那人再来找你。”
*
说是送,其实也就是两人坐同一班公交回去。
想了想,时晚并没有拒绝。
公交离一中有一小段距离,需要步行过去。
“你......你之前为什么生气?”
沉默地并肩走着,过了一会儿,时晚轻声开口。
被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整整一周,她实在很想知道贺寻到底在想什么。
免得下次他又莫名其妙地发火,而她还不知道原因。
明明听见了这句话,然而身侧的少年只是极其平淡地哦了一声,接着就跟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低头专心致志地开始踢起路上的小石子。
显然在逃避这个话题。
这个人......
时晚对他都快没脾气了。
总是阴晴不定,一点儿都琢磨不透。
不高兴的时候能足足气上一整周,高兴了又像今天一样和她一起回家。
“你怎么想着去操场了?”想到这里,时晚又问。
还好今天被纠缠时遇见了贺寻,不然不知道那个男生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
以为这是个安全的话题,然而叮当一声,那枚一直被踢着走的小石子突然偏离直线,直接骨碌碌滚进路边下水道。
时晚:“......”这也不能说吗。
衣兜里还揣着那盘破破烂烂的磁带,回想起操场上的场景,贺寻只觉得后怕。
长这么大以来,他几乎没有过这种情绪体验,直到时晚毫不犹豫朝他跑过来的那一瞬,才体会到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背上全是冷汗。
还好不是......
少年有几分没由来的心悸。
垂眸看了身侧毫无察觉的小姑娘一眼,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贺寻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时晚就没再开口。反正多说多错,好不容易他不再生气,她索性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
两个人并肩安安静静走了一会儿。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车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略带嘲讽的笑:“贺寻,我看你在这儿过得挺滋润啊。”
时晚不由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去看。
是个她从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男人大约三十七八的年纪,在九月还没怎么降温的天气里穿着全套西装,乍一看有些怪异。
眉眼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贺寻!”
少女停下脚步,少年却没有回头,仿佛根本听不见有人在喊自己。
男人只能又扬声喊了一遍,见贺寻依旧不搭理,于是把目光转向时晚。
“你是他的小女朋友?”一声轻笑。
男人一笑,时晚突然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哪儿来。
同贺寻一样,对方嘴角的笑意也有种似有若无的轻佻感。
然而这种轻佻里带着十足的恶意,她皱了皱眉,不太想搭理这种莫名其妙的人。
转身想要走,男人却追到身边。
“小妹妹,别说我没提醒你。”他的笑声像恶魔在耳边低语,“你的男朋友可是捅过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