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快看,熊三是在这里消失的...”
下属小心翼翼地将监控光点中的画面指给祭司知魇。
熊三两人运气很好,恰好选了一条火把分布间隔更远的通道,一眼望去,黑得啥也看不见。
多亏了这位下属身上有山猫的血脉,夜视能力出众,这才看清了那两道几乎融进黑暗之中的身影。
距离熊三和豹十二消失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知魇亲自来抓人,竟然还被他们溜掉了,此时知魇坐在监视院的台阶上,一手扶额,已经沉默了很久。
地下屠宰场几乎所有的守卫都出动了,每一个半魔人都被重新核对了身份,除了找到一大批走后门进来混饭吃的家伙,熊三两人却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知魇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一直在心中占卜推演,无论多少次,得到的结果都让他心惊。
“大人?”
下属托着光点不敢动,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只好再喊了一声。
“在哪里?”
知魇压下喉间腥甜气息,占卜太多次,让他受了内伤。
下属连忙凑近了些,将发现熊三和豹十二的地方指给知魇看。
“在这里,但画面有些奇怪...”
画面中,有两道被黑暗遮掩的身影,隐约能分辨出属于熊三的高大肥壮轮廓。
确实奇怪,两人分明还在奔跑,一边奔跑,熊三身边那个叫豹十二的家伙还一边回头往后看情况,但就在几息之后,他们的身影真的凭空消失了!
下属有些胆怯,忐忑地道:“附近几处地方都已经检查过了,他们并没有躲藏在哪里,那条通道也没有问题,地面、墙壁上都没有找到暗道...”
知魇接连看了三遍,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
“有人接应他们”
知魇反复确认,不是错觉,在二人消失的最后一刻,熊三右边的石壁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太快,难怪他的下属没法发现,那应当是藏在暗处的人,看起来,还是个相当了不得的存在。
“带路。”
那石壁一定有问题,知魇要亲自去检查。
很快,知魇就和下属一起来到了熊三消失的地方,无数火把被点亮,狭窄的通道从未这么清晰过。
有几个半魔人正在石壁上敲敲打打。
见祭司大人来了,便让开位置。
“可有发现?”
半魔人们摇头,他们将那石壁一点一点地检查了,并没有发现阵纹,也没有触动任何机关。
知魇将手心贴到石壁上,黑色的力量慢慢在石壁表面铺开。
他在凝神感知。
找到了。
“退后!”
半魔人立即分散开,远离了知魇。
直言掌心浑厚的力量对准了墙面,猛然灌注而出。
“轰隆隆——”
乱石崩落,尘土四起。
待一切落定后,下属举着火把过来,照亮了眼前的情况。
“这里怎会有通道?”
底地下屠宰场近万年都一直有同族活动,任何一点变化都逃不过监视院的眼睛,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有一条未知的通道?
知魇接过火把,两名下属自觉地走在他前方探路。
“护法跟上,其余的留下待命”
通道很长,蜿蜒错杂,不时遇到岔路,又进来好几个半魔人一起探路。
好在那些岔路的尽头都是合起来的石壁,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知魇一直留在通道中一个岔路口,听着下属探查到的结果,心越来越沉。
那些岔道竟然分布的如此广泛,它们甚至将地下屠宰场的所有重要地方都连接了起来,完美地避开了他们所熟知的原有通道,尽头处全都是几尺厚的石门,只能从里面打开,可想而知,若是凿开这些通道的人发动突袭,将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个发现,甚至比叛族者的存在,更让祭司忌惮。
看通道两侧的痕迹,分明已经年代久远,挖凿通道的人可能用了什么尖利的工具,石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划痕。
仔细探查,还能隐约发现一点残存的力量。
知魇一遍一遍地摩挲那些划痕,触碰到一处新近的痕迹时,指尖一痛,骤然缩回了手。
半边身子都麻了。
“大人!”
知魇摆手,示意下属不要靠近。
“不要碰到两边的石壁”
“大人,可有不妥?”
知魇没有回答,“岔路还有多少?”
“还剩三处,很快就能找到正确的出口”
......
小半个时辰之后,知魇一行站到了一面石壁之前。
就是这里了。
面前的石壁上,不知为何凝着银蓝色的冰盖,看起来就像是由内而外渗透过来的,知魇身边的一位护法试着用火把在冰盖上烧灼。
“怎会如此?”
火把在接近冰盖的那一刻,便骤然熄灭了,一连好几根火把都这样,护法震惊。
“小心些,此处非比寻常”
知魇吩咐所有的下属站成一排,齐心朝墙面攻击。
他带来的这几个下属修为都很高,其中的三个护法,相当于人族的化神修为。
即便如此,彻底打开这面石壁,也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知魇从冰屑、碎石中间骇然抬头。
便对上了一双嗜血、疯狂的眼睛。
墙的那边,有人烧了一堆火,面前摆着一张精致小巧的桌案,桌上堆满了吃食,火堆上还架着足足三个架子,架子上正烤着一层又一层不知名的肉串。
那人一腿曲起,胳膊架在膝盖上,手里握着一根签子,那签子上的东西还在滋滋冒油。
“来了?”
那人咧嘴,朝知魇露出了森白的牙齿,他对着知魇咬了一口手里的肉串,龇牙咧嘴,知魇觉得遍体生寒,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住,那锋利的獠牙像是咬在了自己身上。
其中一个护法咬牙忍着惧意,大声呵斥道:“你是何人?可知这里是我族禁地!”
巫横阴森森地将视线转向说话的护法,眼神中淬着阴毒和血腥。
“怎么,禁地不能来?”
“当、当然!擅闯禁地,就要付出代价!”
巫横咂咂嘴,回味肉串的美妙滋味,舔舔干涩的唇。
“代价么,野狗子,说来听听?”
那护法不知何时,竟吓得露出了一双属于狼狗的耳朵,身后的大尾巴也僵直了。
他强自镇定,色厉内荏,朝巫横张牙舞爪道:“敢来,就要做好没命的准备...”
“犬莫!”知魇喝住了那护法,一把将他推到身后。
而后,看向巫横。
“敢问阁下是何人?”
巫横又从烧烤架上取下一只鸭腿来,美滋滋地啃了一口。
“问我是谁?你又是什么东西?知白水呢,那老东西死了吗?”
知魇身后又有下属忍不住斥责:“大胆!竟敢对我族先祖不敬!”
说着便掏出武器,朝巫横攻了过去。
他用的是暗器,细如牛毛的黑色细针,密密麻麻、疾速射向巫横。
“唰——噗!”
看不见的黑影一闪,巫横只觉得一阵凉风贴面而过,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身后的几名下属齐齐惊呼。
知魇回头,只见出手的那名下属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爆开了大片血花,胸前、头部这些要害甚至没有留下一丝好肉,双眼还定格在惊骇至极的那一瞬间,死不瞑目。
祭司的心焦灼起来。
即便没有占卜,直觉也告诉他,逃,马上逃,再不逃命,就会有危险!
知魇握紧了双拳,双脚牢牢钉在地面上。
不能逃,他是祭司,身上扛着所有族人的希冀。
“阁下,我等并无恶意,您在此处应当很久了,既然过去与我族相安无事...”
“嗤!”
巫横戏谑地瞧了知魇一眼。
这就是半魔人现在的祭司?
无知小儿。
“知白水什么时候死的,可惜没赶上,不能把他的骨灰扬了,也怪他死的早,没教你什么东西吧?”
知魇拼命抑制自己的怒气。
知白水是半魔人一族最伟大的祭司,为天罚浩劫下的族人找到了安身之处,让族人性命得以保全,是所有半魔人世代敬仰的先祖,竟被人这般谩骂!
“阁下认识先祖?”
认识?
巫横将第一层烤好的肉串全部装进盘子里,堆在一起,仰头几口全部扒进嘴里。
“你以为,我为何在这里?”
这可都是拜知白水所赐,那个将他和道侣送上祭坛的无耻之徒。
巫横心里全是暴虐的欲望,想要将这些半魔人撕成碎片,扔进火里烧成灰烬!
脑海里一直有个焦急的声音在阻止他,“不行,你不是要找阿烬吗,死了就真的再也没机会见到了!”
见他不为所动,那道声音更着急了,“你方才还说小凤凰给的这些吃食味道很好,只吃一顿就去送死,你真的愿意?”
巫横在那只原本属于谢朝雨的储物袋中扫视了一番,捡了一坛桃花酿出来,仰头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闭嘴,孬种!”
这酒味道真好,有上万年没喝到过了。
这一切,都怪半魔人。
平日里,有身体里另一个废物千方百计拦着,不让他出去,说什么就该在这里孤独终老,什么惩罚自己没保护好道侣...这山对别人来说,是很难走出去,但他是龙,龙的利爪即便年老退化,挖开几块石头还是很容易的。
可那废物,他挖开一条,那废物醒来的时候就去堵上一条,还千方百计不让他醒来。
时间长了,迟迟没有阿烬的气息,他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暴躁,心中的仇恨和暴戾越来越难捱!
“啪!”
巫横手中的酒坛子被他一把砸向地面,碎裂的陶片到处迸射,巫横站起身来,赤脚走向站在通道口的知魇一行。
凡人烧制的陶瓷怎么能割破龙的皮肤,那些碎片被他的脚底捻成了灰烬,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知魇觉得,那声音就像是他的骨头正在被捏碎一样,毛骨悚然。
巫横在知魇面前站定。
“小杂碎,你身上有知白水那老杂种的血脉呢!”
说着,他便露出了邪恶的“呋呋呋”笑声来。
瘦长粗糙的大手朝知魇头顶伸出。
“大人!”
被那只手笼罩在头顶的瞬间,知魇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护卫在大喊着让他躲开,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动弹,空气中到处都是悬浮着的冰碴子,头顶、四壁还结着厚厚的坚冰,知魇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现在不是他不想逃了,在男人向他伸手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不是他能战胜的对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威压。
面对这个男人,他心中甚至都生不出反抗的希望,他知道,即便他身上就背着先祖传下来的神器《六冥书》,却也无法改变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从未想过,也从未算过,他会死在这里,太猝然了。
可惜,我族重回世间的计划就要实现了...
“大人,您保重!”
天旋地转,陡然出现的力量旋涡吞噬了他。
知魇视线的最后一刻,是八名下属悍然撞向那个男人的背影。
...
这里是监视院。
知魇怔愣在院门处,手心捧着一点灰烬,痛红了双眼。
这是传送符燃烧后留下的痕迹,也是他那八名忠心耿耿的下属以身替命保护他,留下的最后念想。
很快,知魇就强行将自己从难过之中抽离。
底地下屠宰场的守卫头领被他叫来,“吩咐所有族人,立即从这里撤离!”
头领不解,“大人?”发生了何事,这也太突然了。
知魇阻止他继续问,厉声下令:“即刻去办!”
“是!”
......
“再端一桶水来!”
“孩子能看见了,快,用力些!”
“天呐,怎么是脚先出来?”
...
谢朝雨和叶无讳现在又变成了小鸟的样子,叶无讳利用扁扁兽神奇的藏匿能力,和谢朝雨一起躲在这间屋子里。
他们站在一张桌子上,正对着桌子的,是半魔人这里很少见的一张床,床上铺着皮毛,上面躺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好几个半魔人正围着她忙碌。
显然,这个女人要生了。
女人很瘦,露出来的胳膊腿都是戏骨伶仃的,那肚子虽然很吓人,但比起外面世界的产妇,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女人呼吸急促,面色惨白,双眼盯着虚空,像是已经死了一般,毫无生气,也毫无对新生命的期待。
孩子脚先出来,多半要难产,以女人的状态,凶多吉少了。
这可不行。
谢朝雨戳戳身边的叶无讳,“祭司这半天都没动静儿,不管是什么情况,趁他没来,你快弄个防护罩,将这间屋子罩起来!”
叶无讳身上的毛发晃了几晃,空气中一阵微妙的颤动,周遭气流稍微冷了一些,谢朝雨知道,防护罩已经好了。
她跳下桌子,飞到女人的枕边落下。
蕴含着“新生”的凤凰神力从她翅尖儿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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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妈怪折腾人的,睡觉睡觉,别熬夜熬,熬多了这种时候就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