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还乡,不异于锦衣夜行。蒋淼年幼,却天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知道,人靠衣装马靠鞍的道理,也明白穿着光线定能换来不同的目光。可他更熟谙一个道理,做人要低调。只是这低调得分时候,分场合,分地点。若是群雄咸集之境,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可若是对付那帮升斗小民,那便不能如此。例如,这龙门镇。曾有个笑话,讲的是两个农民耕地之余,座于田垄上吃着窝窝头,闲聊着。其中一农民说,那国君定然每日吃的是白面磨成的馒头。而另个则出言反讥,揶揄他未见失眠,并断言说,国君定然吃的是肉馅的包子。若真带他们去国君宴席上,瞧着那山珍海味,龙肝凤髓,或许他们根本认不出来,甚至还觉得,那些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菜,根本比不得那香喷喷的猪肉大馒头。因此,行走于那些未曾见过世面的粗人面前,定然不可过于低调,但若高雅出奇也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得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比如说,此时的蒋淼。少年身后领着一队兵士,穿着极为夸张,不客气的说,简直是花红紫绿,尽显浮夸之能事情。这队兵士,是何辅堂赠与他的精兵,人不多,二十整,但个个皆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老兵。损失任何一个,都足够他何大县令心疼的要命。这样的精兵,也都是死士,十余年前何辅堂被贬谪后,这些人自愿脱离军队,放弃大好前程,跟着他何辅堂来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小县城。不客气的说,这些兵士若是在军队之中,用不了几年,都能混成低级军官。可惜,岁月催人老。曾经豪情壮志的少年郎们,如今皆已年过三十。何辅堂急于离开景阳县,并不仅仅只是想返回王都为自己图个出身,更是想要让这些跟着自己的忠心耿耿的老弟兄们有个说法。如今蒋淼的出现,那份“三水先生”亲笔信的诞生,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向未来的大门。投桃报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三水先生”的恩情,自然是报在了他蒋淼的身上。虽然,这原本只是一个人。并不知实情的何辅堂,若非担心蒋淼年幼未经过市面,别说两千两黄金,两万两他都愿意给。须知道,近十年的经营,何辅堂攒下的黄金可逾过了十万之数。这便是他日后重返王都,建立自己私军的保障。如此庞大的军费,足够他建立起一支全副武装的十万人大军,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足以维持半年。吃一堑长一智。曾被贬谪的何辅堂,意识到只有自己的班底才是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他手下的那支八百余人的军官部队,便是他燎原的星星之火。而那百余人的老兵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近十年来,这百余人根本没歇着。何辅堂斥巨资,为他们开设了各式各样的课程。从军事理论到战术研究,从人文地理到天文气象,从心法秘籍到丹药装备,无所不用其极,而且但凡用的,皆是上好物品。不客气的说,这百余个人,每个人都能拉出来充当千夫长的位置,指挥上千人战斗。这些人,都是何辅堂将来军队中的中高层将领。也是最精锐的存在。可就是这些精锐中的精锐,这些以一当十的战士,如今被打扮的花里胡哨,看的路人纷纷侧目。刀为兵器之王,剑为兵器侠士兵中将士多好用刀,趁手,使得上劲,杀敌有效率,格挡提高生存。可如今这二十个兵士人手一把剑。倒非说剑不中用。高手单挑用剑,而两军对阵则用刀。军队中只有百夫长及以上将领才会佩剑,其他人多用刀。而且即便是佩剑也多是图个好看,若真的对阵起来,多用狼牙棒、黄铜锤之类的高杀伤性武器。配剑就配剑吧。这些个剑多数花里花哨,镌刻着各种宝石花纹,看上去像艺术品多过像杀人的武器。这些个剑每柄五两黄金,光剑便达到了一百两。更别说那些穿的如斗鸡般的制服,简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还好这些兵士是何辅堂的亲信班底,要不然早就甩脸子不干了。他们是军人,是兵士,不是上台表演的戏子,更非那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二代。嗯,这些个装备,肯定比表演的戏子们的道具戏服值钱,甚至还超过了些许普通的二代。每个人的装备至少值当二十两黄金。车辚辚,马队施施然朝着龙门镇的方向而去。那曾经繁花似锦的小镇,那曾经满目苍夷又破败了的镇子,如今更显得萧条不堪。每个人都面带菜色,道路脏乱差,房屋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华丽的车队,满载着货物,朝着小镇开去。“谁是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
带头的兵士,怒声吼道,这一日来,街道上看猴似的目光,将他搞的浑身难受。可何辅堂说了,任何事情都得听蒋淼安排。而这位小老爷就一个要求。骄奢无度、趾高气扬、仗势欺人。好嘛。这是每个兵油子都爱干的事情。只不过平日里在军队中,受军纪约束,吃饭给钱,遇人客气,哪有这种飞扬跋扈的机会。一路上被行人盯着看难受,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他们自然不会客气。装老爷,这点谁不会?要知道,身后的某辆马车中,可是有着千余两黄金作为支撑。这些兵老爷们,有底气。“大人,大人,我是镇长。”
一个皮包骨头,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很是吃力的冲着那兵士一揖到地“我是镇长耿精忠,大人如此大张旗鼓而来,有何见教?”
这是耿精忠?藏在马车车厢中的蒋淼透过窗缝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位两面三刀,道貌岸然的镇长耿精忠,耿老头怎么化作了一堆在行走中的骷髅?看来,这龙门镇中发生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