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
这样的开场白一般出现在专门为稚童所作的话本中，但林孤知道，蜃口中的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暗界还未入侵人族，人族并不知道在他们脚下还有另一个世界，那片黑狱在后来的人族的史书中被称为暗界。
黑狱是一个立体的世界，共分三层，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年某月某日，位于黑狱最高层的罗刹皇朝迎来了一位新君，这位新君便是后来发动千年大战的修罗之王大鬼罗睺。
蜃口中的这个故事却与人尽皆知的千年战争无关，因为这只是一个关于铁匠的故事。
大鬼罗睺初登皇位，将天下铁匠召至阿修罗神殿，为其锻造神兵，如果铁匠呈上的神兵他不满意，其锻造者就会被折断四肢，然后腰斩而死，因为修罗王的残忍手段，短短十年，修罗界的铁匠死伤过半。
大鬼罗睺的暴虐让整个罗刹皇朝人人自危，噤若寒蝉，那些被召入神殿的铁匠因为恐惧，根本无法锻造出让大鬼罗睺满意的神兵，大鬼罗睺的耐性被消磨殆尽，欲将所有铁匠腰斩，就在此时，一名年轻的少年只身走进了阿修罗神殿。
“是你？”林孤肯定问道。
“很显然，你不是一个有礼貌的听众，就不能给老子留点悬念么？”蜃撇嘴道。
“这么老套的剧情还需要费心去猜么？”林孤淡淡道。
“这是事实，不是话本里的剧情。”蜃呸了一声道。
林孤不置可否，说道：“你铸成了镰刀，功成名就，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
蜃目光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铸成镰刀成就了整个修罗皇朝最强大的神匠，我的鬼谷成了天下修者求取神兵的圣地，这是祸端啊，你猜这是为何？”
林孤沉默了半晌，轻笑了一声：“人族有个成语叫鸟尽弓藏，你铸成了暗界第一神兵，对大鬼罗睺来说，你已无用，倘若你从此熄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你没有，他不希望你日后铸成比镰刀更强的神兵，让你去死似乎是最让人心安的选择。”
蜃看了林孤一眼，神情古怪道：“难怪会有这么多人栽在你手里，只可惜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层，当年前来鬼谷找我开炉的强者，每一个都要献上一块稀世铸材，还得把我像爷一样供着，爷高兴了才会满足他们。”
林孤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你收集铸材的消息传到了大鬼罗睺耳中，他觉得不安，所以起了杀心。”
“可惜我活的没你通透，危机来时竟还不自知。”
林孤看着蜃的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
蜃见状轻笑了一声，摇头道：“你想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
林孤没有否认，说道：“能从修罗之王的屠刀下逃生，我自然好奇。”
蜃在青铜门下一屁股坐了下来，林孤在他身旁也跟着坐了下来。
“好歹老子也是堂堂第一神匠，是那么好杀的么？”
“呵，一名怕死怕的要命的神匠的确不好杀，就算你没有想到大鬼罗睺会恩将仇报，你的鬼谷也一定机关重重，我猜修罗王一定也付出了代价。”
蜃嗤笑了一声，得意道：“他的十大修罗卫十死一重伤，最后他亲自出手，可惜还是没能完全杀死我，所以我舍了肉身，逃出了暗界。”
“从结局来看，你应该被碎尸万段了？”
蜃白了一眼林孤，沉声道：“我舍身成了一柄剑的剑灵，在千年战争中被带到人间，那柄剑在大战中被折断，我失去了栖身之所，用尽了最后的手段，逃入了一只妖族的心海之中。”
“就是那只蜃气妖？”林孤语气肯定的问道。
“没错，那时候我的神魂很虚弱，那只小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也无法夺舍，直到你将这小妖杀死，我才有机会占据这个身躯。”
“我应该相信你说的故事么？”林孤道。
“难道我的故事很假么？”蜃盯着林孤，一本正经道。
林孤起身来到铜门前，沉声道：“这个故事不怎么好听。”
“这可是真人真事儿，你当听书呢？”
“我的意思是你跑题了，狗血的故事和卖惨并不能说服我打开这扇门。”
“还真是滴水不漏。”蜃也起身道。
林孤不置可否：“你可以继续说了，我想你知道你应该说些什么！”
蜃撇了撇嘴，说道：“你我初见时我便说过了，我想复活，需要你的帮助。”
“然后呢？”林孤扭头望向蜃道：“杀死大鬼罗睺报仇血恨么？”
蜃自嘲一笑：“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想报仇，不过用杀死仇人的方式报仇你不觉得很无聊么？”
林孤不置可否，说道：“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根本没信心杀死他？”
“我呸！”蜃露出了冷笑。
林孤没有笑，而是认真问道：“在我们人族，呸代表不服，我很想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呵，一刀结果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那老王八不是不想让我铸成比镰刀更强的神兵么，老子就偏要铸成，老子要气死他？”蜃看着林孤眨了眨眼。
“你是想说，为我铸一把比镰刀更强的神兵，然后帮你灭了他！”林孤说道：“其实你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蜃眯了眯眼，轻笑道：“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太直白会显得我很没智慧，所以必须拐弯抹角。”
林孤沉默半晌，接话道：“我已经有天地剑了。”
蜃摆了摆手：“天地虽是神兵中的翘楚，但比起镰刀，还是要稍逊一筹。”
“何以见得？”
“你可知道神兵与凡器的区别？”蜃问道。
林孤在圣典中看过许多关于炼器的书籍，但是神兵与凡器有何区别他确定书中没有记载，所以摇了摇头。
“呵，你不知道并不奇怪，如今这世道，一柄削铁如泥的砍柴刀也敢叫神兵，岂不愚昧？”
林孤默然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你不知道并不奇怪，想铸成一柄神兵，除了铸材，火候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铸术，珍贵的铸材虽然难得，但对那些真正的强者来说并非难事，可是为何世间神兵依旧如凤毛麟角般稀有？”
“因为神匠稀有。”林孤接话道。
“孺子可教。”蜃眯眼笑道：“想成为神匠的前提便是掌握一门神兵铸术，欧冶子的水冶诀便在此列。”
“神兵铸术如此厉害，为何圣典之中没有任何记载，难道是你们这些神匠怕秘术外传，冲撞了你们的地位？”林孤问道。
蜃撇了撇嘴，回道：“你错了，每一门神兵铸术都乃天授，根本无法记录在纸上，就算记下也无人能够看懂，所以每一名神匠传人都是从小跟在老神匠身边在炉火边花费数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练出来的，靠的是天缘和毅力，另外，每一名神匠都有个臭毛病，就算不爱收徒弟，这也是为什么世间神匠如此稀少的原因。”
“为何不愿收徒？”林孤问道。
蜃看了林孤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教徒弟很轻松么？”
林孤不置可否，说道：“说了半天，你似乎一直在跑题。”
蜃闻言面色为动，故作正经道：“必要的铺垫是为了免去后面的解释。”
林孤笑了笑：“好吧，我就当你前面说的都不是废话，现在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