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鸢抿着唇,脑中思绪飞舞。
楚靖彧的心思,几乎到了不再遮掩的地步。她是该顺势接受加以利用,还是果断拒绝斩断这段孽缘?最好莫过于似是而非的吊着他,趁机获取最大的利益。
楚靖彧感受到她打量的视线,不由得绷直了身子,温声说道:“凉了影响药效。”
魏鸢心中一声哀叹,走过去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道:“药虽苦,功效却是好的,只是这药味闻起来尤为不喜。”
他与她就像这碗苦涩的药,虽无仇,却有怨,因此苦。他待她的初心是好的,只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她注定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楚靖彧摆弄饭食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从食盒最下面拿出一包果脯放到她面前,冷淡的说道:“苦不过是一会儿,可这药若是不吃,只怕会痛到食不知味夜不能寝。”
就算他们之间的芥蒂永远无法消除,他宁愿遭恨怨被利用也要近距离守着她,而不是强压着想念、怀揣着愧疚、远远的看着,连一丝喜欢都不敢表露。
魏鸢知道他心意已决,也不再暗示。从容的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准备用饭。
只要他的心意没有妨碍她报仇,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她还从中得益。
楚靖彧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不奢望回应,却也不会放弃向她靠近的机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希望总比孤独中饱受绝望要好。
楚靖彧刚坐下准备与她一起用饭,就听到一阵极其嚣张的吵闹声传来。
“你们把人藏哪去了?周大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点,竟然敢擅自扣下害死小皇孙的犯人,还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宗人府宗令楚昭辅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顺天府尹擦着额头的细汗小心赔罪道:“此事尚未定论,两个嫌犯都非皇室中人,也就没惊动宗人府。”
六皇子不愧是深得圣宠,最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一个侧妃流产都能请来宗人府宗令楚昭辅大人亲自到顺天府要人。只是四皇子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最好不要直接不掺和此事,让两个皇子一争长短,否则前程堪忧。
楚昭辅冷哼一声,嘲讽道:“小产的是上了玉碟的侧妃,已经不是你小小的顺天府能插手的了。今日你把人交出来也就罢了,倘若不肯,本官定要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这。”顺天府尹面露迟疑,支支吾吾半晌说道,“下官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只是这件事,您怕是要亲自问四皇子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若不是四皇子牵挂魏姑娘,追人追到牢里。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打发这位郡王爷。
楚昭辅脸上露出一抹诧异,显然没想到他特地挑选的时辰,竟然还会撞上四皇子。但是他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那周大人便陪本官去四皇子请个安吧。”楚昭辅硬着头皮说道。
他虽说是皇室宗亲,郡王爵位,可对上连皇上都忌惮几分的四皇子,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见过四皇子。”二人齐齐行礼。
楚靖彧犹如老树盘根稳稳的坐在桌前,有条不絮的继续用膳,连个多余的眼角都没给跪在地上的两人。
魏鸢暗暗咋舌,这两位可是朝中一品三品大员,丝毫不敢在楚靖彧面前造次。不仅仅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楚靖彧手握大楚三分之一的兵权。
权力便是底气。
“起来吧。”片晌过后,楚靖彧开口允了他们起身。
“多谢四皇子。”楚昭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心中忍不住泛起悔意。
早知今日一行会碰上有阎王战神一称的四皇子,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六皇子走这一趟。
他做梦也没想到,四皇子非但一点面子都不给,还直接来了个下马威。他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折腾。
“十二王叔,寻本皇子何事?”楚靖彧反客为主,冷漠淡然的询问道。
“殿下折煞老臣了。”楚昭辅连称不敢,弯着腰解释道,“臣听闻顺天府收押了害死小皇孙的嫌犯,特地前来询问案情。”
早就出了五福的皇亲国戚,可当不起四皇子这句王叔。更何况四皇子今日这行事风格,可半点没把他当成长辈对待。
魏鸢不慌不忙的上前福了福身子,行礼道:“臣女见过两位大人。”
“无须多礼,快快请起。”没等楚昭辅开口,顺天府尹周大人就急忙说道。
四皇子摆明要给魏姑娘撑腰,他才不会傻傻的触四皇子眉头。至于刚刚的下马威,一方面是他是被郡王爷连累了,另外一方面大概有警告他的意思,毕竟是他没有拦住郡王爷。
楚昭辅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开口继续试探道:“这个案子牵扯到上了玉碟的侧妃,据御医说流掉的还是一位小皇孙。皇上和皇贵妃听闻震怒,下旨三日内查清此案。老臣作为宗人府宗令,很是心疼已经成型的小皇孙,特地前来帮顺天府尽快了结此案,以慰圣心。”
虽然四皇子已经用行动表明要护这魏位姑娘,但他要是因此打道回府,必然会引来六皇子的不满。一日得罪两位皇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两位皇子,一位深得圣心,另一位兵权在握。
楚靖彧神色威严的反问道:“宗人府插手此案,可是领了父皇的旨意?”
皇家最不缺枉死的冤魂,由不得他借此说事。
“并、并未有旨意。”楚昭辅底气不足道。
楚靖彧没有丝毫废话说道:“那边等你有明旨的时候,再来说她有没有罪。”
魏鸢他护定了,他倒想看看父皇会不会因为一个未成型胎儿,逼他不得不反。
楚昭辅没想到四皇子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当即也明白他完不成六皇子的嘱托。
“皇上和皇贵妃都很关注这件事,臣作为宗人府宗令还是希望能够参与这件案子的审讯,望四皇子行个方便。”楚昭辅抱拳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恳切地说道。
“少拿父皇来压本皇子。”楚靖彧阴沉着脸,眸子冷冽的警告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王叔还是少动一些歪脑筋,把心思放在宗人府分内的事物上为好。毕竟,盯着你这个位置的不在少数。”
楚昭辅额头冷汗直冒,可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多谢四皇子的提醒,臣定更加用心办好宗人府份内事。只是可否让老臣和魏姑娘说几句话?”
楚靖彧双眼一眯,周身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
“殿下,臣女倒想听听这位大人的教诲。”魏鸢缓缓开口,话锋一转说道,“只需要这位大人满足同时臣女的好奇心。”
楚昭辅瞬间意识到,能让四皇子上心的女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楚靖彧面色稍缓,点头说道:“那便一问一答,答完后发问。”
魏鸢闪烁着浓浓的眼眸,率先问道:“你是六皇子的人,还是与他做了交易?”
楚靖彧主动做她的靠山,借势于她,她怎么能辜负这番好意。
楚昭辅难掩诧异的目光,磕磕巴巴解释道:“本官、本官与六皇子并无交情,又怎么会……”
魏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温声提醒道:“你说谎,我又怎么会坦诚相待。”
楚昭辅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本官欠了人情,必须查清侧妃小产的事实。”
魏鸢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她相信前半句,至于后半段谁在乎呢?
“多数丫鬟护院可以证明,是魏姑娘故意激怒魏二公子,又在他冲过来的时候恶意躲避,害侧妃流产。魏姑娘有什么解释?”楚昭辅诉说着他查到的事实。
魏鸢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说道:
“魏文昌的秉性我比您清楚,目无长幼、心狠手辣,根本不需要谁刻意激怒,他就是一匹暴躁的恶狼,毫无道理可言。他动手我岂有不躲的道理?更何况,不止是前院的下人,府中大部分丫鬟花园都亲眼看到是他撞倒了侧妃。您既然已经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知我何时能离开顺天府?”
她不过是顺水推舟,魏文昌若没有害她之意,又怎么会撞到魏滢芷,害她小产。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楚昭辅面露为难的说道:“这、这并非本官能够明确的事,魏姑娘还是换一个问题吧?”
魏鸢语气天真的询问道:“宗人府既然插手这件事,魏侧妃没有护住小皇孙的过错,何时定罪?”
做一个难缠的人,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自然、自然有六皇子惩治。”楚昭辅感觉掉坑里了,可又不敢当着四皇子的面直接叫停。相反,回去后还得提醒六皇子处置魏侧妃,免得落人口舌。
“同一个案子,我这个受冤之人被强行扣上犯人的帽子,失职的侧妃娘娘依旧享受她的荣华富贵,没受半点苛责。这是什么道理?这宗人府到底是皇家的宗人府,还是他六皇子一个人的宗人府?”魏鸢的咄咄逼问,震傻了宗人府宗令楚昭辅,他脑子里此时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不但没有完成六皇子交代的事,还带回去这么大的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