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裳，罗裳……”
记忆中，瑶光听到一个人冲她喊着。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百般的柔情，似乎有一股化不开的温柔在那其中。
罗裳轻轻地向那男人走去。
“罗裳，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荣华富贵我不敢保证，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扔下你不管！”
男人说着，轻轻解开了罗裳的衣摆，将她拥入怀中。
窗外是一轮明月，似乎是男人眼底的温柔。
然而那平和很快却被窗外的马蹄声打破。
罗裳坐在一辆马车上，旁边的男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柔之色，脸色惶恐地抱着怀里的包袱。
她试着轻轻伸出手去握着男人的手，男人却没有半点儿反应，任由罗裳的手在颠簸中滑落。
直到外面突然响起了阵阵马嘶声，都不等罗裳探头去看，前面已经响起一声尖锐的斯啸，是那匹马发出最后的叫声，紧跟着，马身摔在地上，罗裳和那男人都被甩了出去。
当那男人看到面前这一众山匪对着罗裳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时，男人毫不犹豫直接将罗裳推到了他们面前。
什么山盟海誓，现在全都变成了保命时的哀求。
男人指着罗裳，讨好地看着那一众山匪，表情显然是任君享用。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撕破了罗裳的衣裳，眼睁睁地看着她苦苦哀求，却头也不回地跑了。
在罗裳死后，她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了个男人。
然后，越来越多。
她穿着轻薄的衣服，贪恋于男人对她的情话绵绵，更贪恋将他们置于死地时，心中那浓郁的愤恨倾泻而出时的畅爽。
直到三界已经容不下她，人鬼神纷纷将她逼到死角，非要给她个魂飞魄散。
那时候，瑶光出现了。
“以后有我保护你，我去哪儿，就带你去哪儿！”
这话听起来耳熟。
罗裳明明记得，自己死之前曾经赌咒发誓，再也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然而在瑶光这样说的时候，她毅然决然拉住了瑶光的手。
是因为瑶光为了保护她，落下的那一身伤痕吗？还是在千军万马抵挡之时，她仍将自己护在后面的脊梁？
罗裳想不起来了。
然而，伤人最深的，偏偏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任，被再度摔碎。
罗裳坐在阴山的山尖上，看着瑶光与她挥手告别，说是等她找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会马上回来接她。
可这么一等，就是几世。
直到他们告诉她，他们都被瑶光给骗了。
这阴山，根本不是什么三界的世外桃源，不过只是她串通了三界，用来囚禁他们的囚笼……
此时瑶光就是罗裳，她看到自己的视线模糊，在日月更迭中，总是浮着一层泪水。
直到，那泪眼中涌出了恨意……
瑶光从那记忆中挣扎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凉。
相比较罗裳，她更恨的是她自己。
瑶光仿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问了那么久，不管问谁，孟达偿、骆衡、海市妖，他们都不愿意给瑶光一个准确的答复。
如果是在来到阴山之前，瑶光就知道了这一切，那么她根本不会来。
她没脸再来见他们。
瑶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她想到了罗裳的话，说什么孟达偿是为了救自己，宁可让自己杀了他？
狗屁，如果这就是真正的自己，孟达偿始终不肯将阴山的事情告诉她，恐怕只是为了骗她过来吧？
如果自己是孟达偿，是罗裳他们，也会拼命遮盖真相，只为将瑶光骗过来，让她死在这里。
所有的记忆，随着刚才那股力量，也挣脱出来，在罗裳这些记忆的帮助下，逐渐变得连贯，清晰。
瑶光突然明白了，之前孟达偿他们总说，瑶光有一缕魂魄在阴山，那时候瑶光以为是她的魂魄被什么人抓走了困在阴山。
现在她才明白，都反了。
是她从这里逃出来的，只有那一缕魂魄驻守在这里，这才是自己真正应该属于的地方。
是她自己一手打造了囚笼，却将别人困在这里，自己逃出去苟活。
瑶光的身体颤抖着，不知道还能对罗裳说些什么。
“罗裳……”
然而就在瑶光抬头的瞬间，只觉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只见，地上有一摊血迹，从瑶光的脚边一直向前延伸着，她的视线颤抖着，追着那一缕血迹向前。
然后，瑶光看到了罗裳的脚。
血还从她的身上滴滴答答掉落在脚边，而血迹的来源，正是罗裳的哽嗓。
什么东西将她的咽喉掏开，整个喉咙都被撕裂了！
“是谁？！”
瑶光哆嗦着，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
可是，四下里静悄悄的，就只有她的声音，在树叶摇摆的声音中穿梭。
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就只有瑶光和罗裳，她正想扶着罗裳坐下，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手。
手掌，指尖都是血，乃至指甲里面还有肉泥，都是罗裳的。
瑶光瞪着眼睛看着自己那双不停颤抖的手，她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向罗裳，只见罗裳的双眼已经开始变得浑浊，可是那眼神却始终盯着瑶光。
没有恨意，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就只有失望。
她在罗裳的记忆中时，伸手杀了罗裳。
整片森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瑶光坐在地上，浑身没有了力气，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擦着自己的手。
可即便是能擦掉血迹，罗裳却回不来了。
最重要的是……
这千真万确地告诉瑶光，她就是罗裳记忆中，那个十恶不赦无所不为的人……
看着地上的月牙铲，瑶光好像着魔了一样，缓缓地伸出手捡了起来。
她将月牙铲的铲柄狠狠插在地上，下巴轻轻地搭在了月牙铲上。
“孟瑶光。”
一个声音从瑶光背后响起。
还没等瑶光反应过来，一阵劲风袭来，直接将瑶光甩在地上！
瑶光回头，就看到了蜈蚣佬儿……
他的出现一下把所有气氛都打乱了，瑶光甚至有点儿委屈地看着他。
你是想劝我别死，我知道，但是……这一下真的很疼好吗？
蜈蚣佬儿好像还没过瘾似的，几只爪子已经抓住了瑶光，将她使劲儿晃着。
“你不要听他们说，听我说！”
瑶光冷笑一声，“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想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心中虽然还有这么一丝侥幸，但瑶光知道那不可能。
果然，只见蜈蚣佬儿稍微沉吟了一声。
“真，倒是有一部分是真的，只是，没有那么简单，你听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