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的洞察能力一向敏锐精准，阿忒勒尔看着低下头的温凌，他的情绪变了。
不再尖锐抵抗，似乎选择了默认的顺从。
阿忒勒尔摸了摸温凌的脑袋，笑眯眯地弯起了唇角：“乖孩子。”
“我保证，你在我这里的待遇，绝不会比黎漾那里差。”
温凌没有动，他陷入了更深一层的茫然。
阿忒勒尔也在保证会对他好，那黎漾呢？
究竟是因为自己乖巧换来了主人的奖励，所以才对自己好，还是因为真的喜爱？
温凌不知道。
蛇不喜欢火源，但阿忒勒尔还是帮温凌生起了火，随后直接修长的手帮他把鱼处理好架在火堆上。
温凌看着他从容矜贵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和他认识中的阿忒勒尔有很大出入。
不对，他对阿忒勒尔的了解又有多少呢？每次一遇见不是威胁就是险些掉马，他根本就没有想了解这个家伙。
他在这个世界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任何一个人都有足够的能力致自己于死地。
即便现在，他也只是如同浮萍一般，看似已经攀附住了树干藤蔓，实则下一刻，洪水奔涌，他就会被冲击溃散。
把自己背包里的调料拿出来，温凌慢吞吞地靠近了火源。
他打开调料想要洒在鱼身上，阿忒勒尔伸出手背挡住了他，随后拿走他手中的调料：“我来吧，小心烫伤你。”
似乎是因为火源的原因，阿忒勒尔的手不再冰冷，反而透着温热。
温凌抬起头仔细看着阿忒勒尔。
察觉到温凌的目光，阿忒勒尔侧头挑眉：“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只是觉得你和我见到的不太一样，哪个是真实的你呢？”温凌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阿忒勒尔不以为意，他慢条斯理地为烤鱼撒上调料随后翻转鱼身。
“在你问我这么问题的时候，你或许可以想一想，你面对我的时候不是也一直在伪装吗？哪一个，又是真实的你呢？”
温凌默然，原本混沌的头脑忽然涌入一丝清明。
他们每一个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各自的立场，所以任何人都会有所伪装。
温凌为了保护自己，所以伪装成了豹子，装凶吼人。
阿忒勒尔也是如此，他要守住自己的秘密。
那黎漾呢？
他又有什么秘密？
忽然，温凌猛地想起了那次被兽人退下台阶的时候。
黎漾当着自己的面踩碎了那个兽人的手腕骨。
那个才是真正的他，残暴的，冷漠的他。
面对自己时的黎漾是不是真实的呢？还是说...他也一直在伪装？
温凌又想不明白了。
烤鱼的香气涌入鼻尖，阿忒勒尔已经把烤好的鱼用纸缠住木棍递给了他。
温凌接过烤鱼，被纸缠住后原本滚热的木棍已经不烫手了，他轻轻吹了吹，随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好吃！”
温凌的眸子忽然升起光来，鱼没有任何腥气，外面微焦里面的鱼肉细嫩鲜香。
“你居然还有这种手艺！”
阿忒勒尔坐在温凌的睡袋上眸子微微眯起，眼底有笑意闪过。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他轻轻捏起温凌放在一旁的假耳朵，放在手心把玩。
自从暴露后，温凌就没在阿忒勒尔面前戴过了，毕竟明知道是假的还要伪装，很尴尬。
“其实有的时候所谓的真相并不重要，你越是苦苦追寻想要无限靠近你要追求的真相，背后的事实就越是会血淋淋的残忍。”阿忒勒尔的大手揉了揉温凌的头：“有时候糊涂一点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温凌吃着烤鱼没有回答。
阿忒勒尔说得是对的，他现在追究黎漾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已经没有意义了。
现在他要想办法解决阿忒勒尔这件事情。
如果他真的把自己的身份公布出去，那将会给自己和黎漾带来无限的麻烦和危险。
顺从阿忒勒尔，就意味着背叛了黎漾。
可如果对阿忒勒尔的言语要求视若无睹，那他的身份就会被公布出去。
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是死胡同。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去想。
于是，温凌放空脑袋，大口大口吃着烤鱼。
空气中咸湿的味道混杂着烤鱼的香味，阿忒勒尔目光轻轻瞥向温凌。
小东西缩成一团，脚边有水滴砸向地面，激起细小的尘埃。
“怎么又哭了？”阿忒勒尔叹了口气，把人拎过来，用手帕仔细擦着他的眼泪：“我带是没想到人类居然是个小哭包。”
温凌只是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看着阿忒勒尔：“我不明白，我明明没有刻意靠近过你，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呢？”
“我不想背叛黎先生，也不想死。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把这样的无妄之灾推给我？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活下去...”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温凌满腔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而来，他抽噎着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
阿忒勒尔看着温凌哭的委屈的模样，碧色的眼底是复杂的情绪。
“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哪怕你先遇到的是我，黎漾也会不择手段的争抢你。”
“这就是兽人的本能，一旦盯上了，就绝对不会松开。”
温凌的哭声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他惊恐的发现阿忒勒尔说得是对的。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主动来到黎漾身边的，他是被绑架过去，以‘宠物’的名义存在。
阿忒勒尔轻轻摩挲温凌的脸颊：“当你看见过最理想中存在的猎物，那么其他任何东西，都不会再被列入你的狩猎圈了。”
“我很清楚我现在做的这一切是在逼迫你，这对你并不公平。但不可否认，我是个自私冷血的坏人。为了得到你，我愿意尝试一些比较疯狂的举动。”
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吃了一半的烤鱼已经凉的透彻，温凌却没有心思再吃了。
这七天温凌过得有些恍惚，阿忒勒尔兑现了承诺，他的照顾绝不比黎漾含糊。
即便是在简陋的山洞，他也可以吃到自己喜爱的食物。
七天过后，温凌拎着东西回到了港口。
阿忒勒尔消失了，自从所有人从岛上撤离以后，阿忒勒尔就像是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漾的车已经在港口等着了，温凌看见车窗摇下露出来的那张面容时，心中忽然有些五味陈杂。
他打开车门，男人自然地接过温凌的行礼放在一侧，大手摸了摸他的头，嗓音低沉问道：“这七天还适应吗？”
温凌点了点头，嗓音忽然有些哽咽：“挺好的，就是...外面很黑，我很害怕。”
说着，他不由自主搂住了黎漾的脖子：“我有点冷，您可不可以抱抱我？”
黎漾把人直接搂在怀里将他抱住：“不舒服？回去让狞猫给你看看。”
鼻尖是熟悉的沉香味，温凌原本压抑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加茫然的无措。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温凌忽然开口。
“黎先生，您为什么会绑架我呢？”
黎漾拍打温凌后背的手微微一顿，过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那天你站在马路边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没有任何兽化特征，面对其他兽人的时候表情茫然，和这里有着明显的格格不入。”
“我让下属调查了一下，发现了你的身份很有意思。小区内的所有兽人都会登记，只有你，没有任何身份信息。”
“而且，你身上的味道并不属于兽人，所以我对你的身份很感兴趣。”
温凌微微攥紧了黎漾的衣服，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从嗓子中挤出了那一句：“您喜欢我吗？”
“当然。”黎漾没有任何的犹豫，金色的眸子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豹子只会拥有一个伴侣，你可以无数次向我求证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永远都会是肯定。”
心尖猛地一跳，似乎困扰了自己许多天的心结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他应该相信黎先生的，为什么要怀疑呢？
他缓缓握住了黎漾的手，贴向自己跌脸颊：“我也是，最喜欢您了。”
黎漾眸色変暗，吻不容抗拒地压向温凌。
两人十指交握，画面异常和谐。
............
风暴来临之前的平静永远都是压抑的。
温凌看着手机上阿忒勒尔发来的短信，心尖狠狠的一颤。
【明天周末，来陪我出来买点东西吧。如果拒绝的话，或许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隐患。】
明晃晃的威胁，但是他不能拒绝。
温凌的心中无限矛盾，其实他完全可以告诉黎先生，让他来处理这件事的。
他根本无需隐瞒。
可是回想起阿忒勒尔的话，研究院的人似乎极其难缠，即便是黎漾也很难脱身。
他不能因为这种情况让黎漾身陷囫囵。
看着阿忒勒尔发给自己的地址，温凌捏紧了手机。
第二天，温凌穿好衣服小心翼翼敲开了书房。
“我今天约了何圆圆一起去商场买东西，可不可以出去一趟呀？”
温凌没有注意到，黎漾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