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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毒蝎姬箬(1 / 1)

花浅处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不过他在拜访姬箬前,碰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让他吃尽了苦头。麻烦。一般都是跟着女人来的。花浅处坐在一头石狮子上。这只石狮子正是姬箬家的。洪萝三人却没那么放肆——她们没见过姬箬,自然不能随便去骑姬箬的石狮子。何况她们还可能会去找姬箬的麻烦!花浅处玩了半天石狮子,也没有人开门,不禁不耐烦起来,吸一口气,朗声道:“姬箬,你老朋友来了,怎么也不接接风?”

声音不大,却穿过了高墙,在六月的空气中穿梭。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姬箬,而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姑娘一看到花浅处,立刻就跑过去抱住了他:“花浅处,你怎么才来?你说好的一个月来看我一次的。”

言语之间,仿佛与花浅处关系并不寻常。洪萝气得脸都白了,正要上去狠狠打这姑娘一记,苏碧银却把洪萝抓住:“别慌,看看情况。”

花浅处显然也不知所措,脸上尽是慌张。姑娘道:“花浅处,花浅处,你怎么不理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口中说着,却把花浅处抱得更紧了。苏碧银和柳湘娥也都面色发青。花浅处道:“你……姑娘,你是谁啊……我认不得你啊。”

姑娘“哼”一声:“你怎么连我也忘了?”

抬头看着花浅处,眼中尽是娇羞。花浅处道:“我真认不得你。”

姑娘大声道:“我是姬箬的丫头青羽,你不认得我了?上一次晚上,你跑到我房里面来,说些风言风语的话,骗得我跟你……现在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怎么又这样?”

花浅处一惊,大怒道:“青羽姑娘,你怎么这样诬陷人?我一向……”话未说完,一记耳光已经拍在了他的脸上。洪萝的双眼都已经红了,不要命地又朝着花浅处飞来一脚。柳湘娥和苏碧银也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花浅处生剥活吞进去。青羽嘻嘻一笑,一个燕子三掠水,离开了花浅处与洪萝缠斗的地方。这自然没有人看见。花浅处剑柄连撞,撞下洪萝身上十余处大穴,转头去看青羽,正要发作,却突然哈哈大笑,一剑朝青羽砍去!青羽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然而这种神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惊恐和畏惧:“花……花浅处,你干什么?”

如她所愿,苏碧银立即挽个平花,一晃就到了花浅处面前,将他一把抓住:“花浅处,你不用杀人灭口。”

苏碧银虽是才女,却仍是练了一身好轻功——甚至说,天下轻功胜于他的,绝对没有十个以上。苏碧银抓住花浅处后,口中说着,手指已连连点出。她知道花浅处的出手有多快!花浅处袖子飘飘,将苏碧银双手拂开,喝道:“你知道她是谁么?”

苏碧银咬牙道:“我管她是谁,总之我亲眼看见你想杀她灭口。你不仅对我们说一套做一套,还玷污了别人家的黄花闺女……柳姐姐,快些来帮我!”

“我”字刚出,已经被花浅处震了出去。花浅处恨恨地转头,朝青羽道:“你害够我没有?”

青羽突然哈哈大笑,伸手一扯,脸上一张人皮面具就被扯了下来。露出来的是一个男子的脸。手掌一挥,青羽身上的女子装束纷纷裂开,露出一套黑衣。男子微笑道:“姬箬拜见……不知道你们几位,是我这花老弟的情人,还是他的朋友呢?”

花浅处坐在椅子上。姬箬淡淡道:“花浅处,我真是羡慕你。我和你一起长大,现在二十几年过去了,你身边有了三个女人,我却一个也没有。”

花浅处苦笑道:“这就是你煞费苦心收拾我的理由?”

姬箬道:“这怎么能叫煞费苦心?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

花浅处道:“你见过苏碧银?”

姬箬道:“没有。”

花浅处道:“那你怎么知道苏碧银一定会拉住我?”

姬箬道:“我看人这么多年,不会错的。如果你实在想知道,说给你听听也无妨。”

花浅处道:“那我自然要听。”

姬箬眼皮一挑:“我看见你道三个女伴中,这位姑娘最小。”

他指着洪萝:“你不妨告诉我她的名字,我好说与你听。”

花浅处抱膝笑道:“洪萝。”

姬箬道:“你说的苏碧银和另外这位姑娘……”花浅处道:“柳湘娥。”

姬箬道:“和这位柳姑娘。她们年龄相仿。”

花浅处皱眉道:“这个跟你的预算又有什么关系?”

姬箬嘿嘿一笑:“关系大着呢。年龄小的,容易听信鬼话,更容易激动。所以如果要挑起你们的战争,一定要从洪萝姑娘入手。在出来前,我从门缝中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洪萝姑娘每每几刻就要看你一下,神情间充满了爱意,所以我初步推断——你是洪姑娘的爱人。”

他说着,朝洪萝那边看了一眼:“洪姑娘,我没说错吧?”

洪萝垂头道:“没错。”

姬箬又道:“什么事情能让爱人反目成仇呢?”

他笑道:“自然是让其中一个人认为对方背叛了自己。而这个认为的人不可能是你花浅处,因为我这里的所有人与洪萝姑娘八竿子打不拢一堆。”

姬箬顿了顿,面朝花浅处:“所以我只能从你身上搞事情。”

柳湘娥向来不喜欢说话,此刻却道:“好一个‘毒蝎’姬箬!”

姬箬一愣。这回是他惊讶了:“柳姑娘知道我的外号?”

柳湘娥道:“很久以前,花浅处给我提过,他有一个儿时的好友,叫‘毒蝎’姬箬。我问他这个人为什么叫‘毒蝎’,花浅处回答我:‘因为他虽然跟你我一样小,心机却万分深沉。其洞察力和推理能力更是无人可及。’柳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幸好我今天还记得花浅处的话,否则,只怕我也要冤枉好人了。”

花浅处一叹:“柳湘娥,以前苏碧银告诉我你的记忆天下无双,我今天才相信。”

柳湘娥莞尔道:“怎敢。”

姬箬道:“同时我也观察了苏碧银姑娘和柳湘娥姑娘。你们三个姑娘站在一排等我,洪萝姑娘自不用说,苏碧银姑娘的脸上是一种好奇坚毅的神情,而柳湘娥姑娘深藏不露。”

他说着,又微微一笑:“何况你们二位才女的为人作风,江湖人士皆在议论。二位所做的事情,姬箬是清楚的很。”

他笑道:“所以苏姑娘一定会拔刀相助,而柳湘娥姑娘多半会选择静候事相。”

姬箬说着,已经看向洪萝:“但是,能让你们怄气一会儿就行了,我跟你们又没有恩怨,不必花死工夫对付你们。”

苏碧银叹道:“真难想象,如果你下死工夫收拾一个人,这个人会多么倒霉。”

姬箬笑道:“我也很想知道。可惜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所以,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要来找我?”

苏碧银道:“我们只是想见识见识‘毒蝎’姬箬的本事。”

姬箬笑着,摇了摇头:“你们都被花浅处骗了。他这个人,从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会只是想带你们来看看我?”

他的双眼突然如鹰一般,盯着花浅处道:“究竟有什么事?”

三个女孩的眼睛也投向了他。花浅处苦笑道:“看来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姬箬啊……”姬箬笑道:“区区这点小事,你又何必找我?”

花浅处道:“实不相瞒,这死人之中,几乎全部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只怕这个人是专门向江湖著名的人物下毒手。若有那一天,我们俩可就名声不保。说不定以后,我们的死因就是自相残杀。”

姬箬沉吟道:“你是说死的人全是有名的人物?”

花浅处道:“是。”

姬箬突然看向柳湘娥:“柳姑娘,适才你的记忆力,可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花浅处皱了皱眉毛。他有时实在搞不懂姬箬的心思。柳湘娥淡淡道:“多谢姬公子。”

姬箬道:“那么请你帮我个忙。”

柳湘娥道:“什么忙?”

姬箬道:“天下武功高明的人,柳姑娘想必清楚的很。”

柳湘娥道:“嗯。”

姬箬道:“好!”

转向花浅处:“说!”

花浅处和姬箬许久的朋友,自然知道这个“说”字的意义。他们之间有一种特别的默契,是洪萝她们不能理会的——就像花浅处与洪萝之间的默契,也是姬箬不能猜到的。花浅处道:“记好了!”

翩翩站起,“第一个,红爪飞鹰英楮叶。死因是被剑屡次刺伤。他死前似乎是在与点苍的长孙无情缠斗,因为他的左手抓到了长孙无情的肌肉。死亡时间超过三天,可疑的是,尸体没有遭到任何破坏,连蛆也没有生半只。”

姬箬右手一动,花浅处立刻住口。姬箬道:“柳姑娘,说说英楮叶这个人。”

柳湘娥道:“英楮叶,四大独行盗之一。今年四十一岁。他外号红爪飞鹰,早年跟着一个江湖拳师学习武艺,后来投靠少林,因为不守寺规,被逐出少林。被逐后,又从崆峒派学成了崆峒神拳。后来投靠朱大手,学成了朱砂掌,再逼迫鹰爪门的弟子盗出鹰爪手秘笈。自此其武功独成一派,当了独行强盗,在云南一带打家劫舍。”

姬箬道:“他的鹰爪是哪只?”

柳湘娥道:“右手。”

姬箬道:“那左手就是朱砂掌了?”

柳湘娥道:“正是!”

姬箬笑道:“第一个疑问。花浅处说,英楮叶是左手抓的长孙无情,那么照他说来,英楮叶倒是左手用的鹰爪了。”

花浅处叹道:“姬箬果然是姬箬。我看到的只是表象,你看到的却是实质。”

姬箬道:“没有表象,哪里来的实质?”

说着,他的眼睛突然黯淡了:“花浅处,一到大事,我们俩是怎么也离不开的。”

洪萝道:“我看他只会拖你后腿。”

姬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难道没看出……我的……双腿是假的么?”

“毒蝎”姬箬的双腿居然是假的!三个女孩子都惊讶地朝他的腿瞧去。姬箬咳了一声:“你们看也没用。我为了掩饰,衣服总是盖住了脚的,倒像你们穿的裙子一样。”

苏碧银勉强地一笑:“你穿裙子还比我们轻松。我们还要时时刻刻压着裙脚,怕被花浅处这种流氓看见。”

话虽如此,惋惜之意却油然而生。她终于知道姬箬为什么找不到女人了。因为一个截了肢的人是永远无法满足一个女人的!姬箬自己却很平淡:“你很惋惜,是不是?”

苏碧银道:“是。”

姬箬道:“其实我也能走路,只是不太方便。只要不是对想跟我上床的女人和想杀我的人,我就是正常的。”

柳湘娥道:“可惜!”

花浅处却沉默了,若有所思。洪萝一听到“上床”两个字,脸就滚滚地发烫,一张脸就埋在了花浅处怀中。花浅处嘻嘻地笑,不知是笑洪萝,还是在笑姬箬。或是在笑自己?花浅处,四手的剑客。姬箬,深沉的心计。洪萝,绝美的外表。柳湘娥,超群的记忆。苏碧银,无声的步伐。世上难道还有这五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么?姬箬笑了。他的笑很淡,但充满了自信。有自信的人,一般是不会输的,你说是吗?花浅处道:“下一步我们干什么?”

姬箬道:“以静制动。”

以静制动!这四个字,简短,有力,却透露出了无尽的自信,仿佛整个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有见过大事的人,哪里来这么深沉的气质?苏碧银想到了一句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过,除了以静制动,还有什么办法呢?很多时候,聪明人会绞尽脑汁去想一些徒劳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傻子会坐等。最终傻子竟然比聪明人先解决问题。然后傻子成了聪明人,聪明人成了傻子。姬箬究竟是聪明人,还是傻子?有时候,当个聪明人真的不如当一个傻子。姬箬盘腿坐在席上。六月的天气,竹织的凉席。这真是一种享受。姬箬冲上一盏白茶,抿上一口。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园中芭蕉,如古筝玉箫齐鸣,自有一丝韵律。姬箬摇了摇茶杯,将茶的沉淀又摇匀在杯中。花浅处若有所思。人生正是姬箬手中的茶,无论经过多少浸泡和风雨,也只在这个小小的茶杯中浮沉。苏碧银幽幽唱道: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姬箬长叹一声。好美的歌喉,好美的人!姬箬低低道:“好一个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洪萝想睡了,她侧身倚在花浅处的肩膀上,不久就入了梦乡。花浅处感到她均匀的呼吸之气,在他的胸口上微微地流动。洪萝不懂这一句简简单单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中蕴含了多少辛酸,但她心中也不由感伤起来。少男少女的心总是多愁善感的,在最花季的年纪,他们的心也像花一样绽放。姬箬的茶被水冲淡了。人生岂非跟这茶水一样,愈喝愈淡?门敲了一敲。姬箬道:“请进!”

一个壮汉推开门:“东西收拾好了。”

花浅处道:“东西?”

姬箬点头。花浅处皱眉道:“我们去哪里?”

姬箬微微一笑:“自然是去能找线索的地方。”

他缓缓道:“我保证,这个凶手再次杀人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

花浅处道:“所以我们究竟去哪里?”

姬箬道:“你不妨猜猜。”

花浅处道:“我不是姬箬。”

姬箬一叹:“你怎么一点也不配合我?”

他眼珠一转,朝着苏碧银道,“苏姑娘,你知道吗?”

苏碧银嫣然道:“小女子怎能知道?不过‘毒蝎’姬箬点名要我说,我自然非说不可。“姬箬笑道:”那苏姑娘不妨猜猜。”

苏碧银道:“苏某觉得姬公子会去我们那里。”

姬箬道:“为什么呢?”

苏碧银道:“因为凶手最近的行踪在那里。”

姬箬道:“如果是十年前,我也会去你们那里。可是我们是聪明人,那个凶手可也不是傻子。我觉得花浅处过去时,正是凶手发现了自己的疏漏,想过来弥补,却还是比花浅处慢了一步。我猜花浅处一走,凶手就让野兽把这些尸体破坏了。”

柳湘娥道:“我觉得去云南。”

姬箬双眼一亮:“为什么?”

柳湘娥道:“因为点苍是云南的门派。”

姬箬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不错!我们就是要去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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