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孟小鱼尽管身心疲乏,却坚守在悬勒的榻前,等着他醒来,困了便伏在床沿打会儿盹,倦了便自我调息一下内力。
天亮后,张大夫的家里来了不少病人,他还被请去别人家里看诊了几次,可悬勒却是直到天黑了仍未醒,褐樟和阿渡也杳无音信。
孟小鱼正盘算着自己再上一趟云浮寺探探情况,或者回阿渡家里把其他护卫叫来帮忙,张大夫却出诊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喝了口水,又给悬勒诊了诊脉,显得很为难地说道:“年轻人,你带着个受了刀伤的和尚半夜来敲我的门,不说原因,也不报名氏。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也知道不该问的不多问,该治的病得治,可如今……”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在下在此多有打扰,也多谢张大夫的鼎力救助。张大夫有话请直说。”孟小鱼向来不喜为难别人,这种时候说起话来向来直爽。
“唉!”张大夫又是一叹,“今日官府出了榜文,说是前宇宁护卫军统领管愈藏身于云浮寺中养伤,昨日官府前去捉拿,他却在无净法师的帮助下逃走了。如今官府正在到处追捕他。”
“管愈还活着?”孟小鱼惊诧之余,脱口问道,激动得心潮澎湃,眼眶立刻就湿润了。
张大夫蹙起眉头:“你认识他?”
孟小鱼发觉自己失言,赶紧摇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听说过,宇宁王葛宁宏被剿杀后,他失踪了。”
张大夫眉头拧得像座小山,凝视了她半晌,说道:“昨日官府审问云浮寺的僧人,半夜却有几个和尚逃走了。如今官府正在挨家挨户搜查,估计很快就会搜到此处来。八壹中文網
孟小鱼心中一紧。他这是要赶她走?
别说现在凭她的力气根本搬不动悬勒。就算搬得动,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既然官府正在大肆搜捕,她带着个和尚去哪儿都危险。
她顿时急得满头大汗,欲哭无泪。
张大夫迟疑了一下,问道:“年轻人,你是个姑娘吧?”
孟小鱼含泪点头,心里明白,一个女的带着一个受伤的和尚半夜三更去找大夫治病,这个张大夫心里不知构建了一个怎样的狗血剧情。
她哽咽道:“他是我昨晚路上遇到的,晚上太黑,我起初并不知他是个和尚,到您这儿才看清了他的脸,原来他竟也是我认识的。他曾救过我,我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张大夫脸上现出同情之色,问道:“姑娘可有去处?我让黑子帮忙送你们去。再晚官府的人便要来了。”
孟小鱼想了想,觉得无处可去。她不想带着悬勒去阿渡的家,那里已经够危险了。
“那就劳烦黑子帮我把人扶到马上,我自己走便好。”
“门口拴着的马还真是姑娘的?你一个姑娘家,黑灯瞎火的,拉着匹马,如何走?”
“我眼神好,外面虽黑,路还是看得清的。”孟小鱼朝着张大夫一福,“多谢张大夫照顾!”
黑子走过来,将悬勒背在背上就朝着屋外走。
张大夫慌慌张张又满脸歉意地塞了个布包给孟小鱼:“药,吃食和几块碎银子,姑娘拿着路上用。王爷和公主在世时,对我极为照顾。我也不知姑娘和王爷或管统领有啥关系,这点东西希望能帮姑娘一二。”
“张大夫,这怎么行?”孟小鱼打开布包,拿出里面的银子,“银子我有,药和吃食我留着。”
张大夫制止了她:“姑娘先留着用,用不上以后再还给我便是。王爷这次担的罪名大了,难免会连累家人。唉!”
孟小鱼知道他大约是把她误认作葛若兰了。这也难怪,葛若兰和管愈都失踪了,管愈在云浮寺出现了,此处离云浮寺不远,葛若兰在这里出现也正常。
她也不好多做解释,恭敬地将东西收下,问道:“张大夫觉得王爷真会谋反?”
“唉!”张大夫叹了口气,边说边帮着黑子将悬勒放到马上:“咱们小老百姓哪敢质疑皇上定的罪?姑娘,还请谅解我不能留姑娘在此处,我有一家子人要照顾……”
“张大夫已经帮了很大的忙,此恩情我定永生铭记。我这便走了。多谢!”
孟小鱼牵着马缓缓而行,正不知何去何从,褐樟和阿渡忽然从路旁闪了出来。
她顿时惊喜交加,不由得滚下泪来:“你们去哪儿了?让我好担心。”
“主子,”褐樟看着孟小鱼这无助的模样,鼻子也发酸,“小的不敢去屋内找您,只敢在外面等着。”
孟小鱼憋回往外窜的泪水,又问:“阿渡,你昨晚怎么了?”
“我本来是一直跟在你和褐樟后面的。后来听到有人来,我也看不清你和褐樟躲在哪里,吓得偷偷往山下走,躲在路边等你和褐樟。后来你们倒是来了,褐樟背上还背着人,我怕跑出来吓着你们,就悄悄跟在你们后面。可后面却还有官兵搜查,我临时起意,想帮你们引开官兵,就往山上跑。”
“那你后来是如何逃脱的?”
“也是我命不该绝,官兵追着追着居然就抓到了一个光头和尚,他们误以为和尚是我,抓着和尚走了。我也迷了路,直到天亮才走到我们昨日休息的地方,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褐樟找来了。”
“官兵正往这边搜来呢。我们先离开再说。”褐樟催促道。
褐樟抱着悬勒,三人各骑一马,一口气走出了十几里路才躲进一个树林。
“我怕悬勒受不了。”孟小鱼摸了摸悬勒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
“主子,悬勒是不是摩罗寺的小和尚?”褐樟在摩罗寺跟悬勒有过照面,故而有此一问。
孟小鱼点点头:“他是无净法师的师孙。我中毒在摩罗寺休养时,便是他照顾我,不知为何竟跑来了宇宁。如今客栈肯定是不能去的。他是个和尚,去哪儿都会引人注意。你认为护卫营挖的密道可容得下我们暂时躲躲?”
“那个密道又窄又短,还阴暗潮湿,躲里面怕是没法睡觉。”褐樟回道。“小的在赫北关时听公子说过,他扩建府邸时,蓉公主坚持让他开了条密道,从东门通往他的书房。公子当时要去北翌救主子,担心回不来,交待小的若他有个万一,让小的带着护卫们回宇宁来,故而将密道告知了小的。主子提起护卫营的密道,小的才想起这事来。”
“密道既然通往书房,那是不是我们可以去书房躲躲?”孟小鱼忽然来了精神。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小的前几日偷偷去探过管府,到处都贴满了封条。如若我们从密道进入书房,官兵只要不拆封条进去,当是发现不了我们。”
阿渡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担心起来:“如今官兵大肆搜捕,我怕很快就会搜到我那屋子,也不知秋菊能不能应付得了。郡主每次看到官兵就大喊大叫。”
“阿檀木他们在呢,总能帮着应付一二。”褐樟赶紧安慰。
“阿檀木他们得躲起来才行。”阿渡愈发急了,“那些官兵都搜过我家好几次了,我家有些谁早就一清二楚。”
孟小鱼立刻打定主意:“那我们都去管府躲躲吧。阿渡,你立刻回去,让阿檀木和其他的护卫一起护着郡主和玉竹去管府东门。郡主和玉竹留在你那处,官兵过不了几日便去搜一下,终究是个隐患。”
“好。”阿渡翻身上马。
孟小鱼又交代道:“你留在家里别再出来了,官兵搜查起来你也好应付。”
“知道了。”阿渡立刻就走了。
孟小鱼和褐樟刚要上马,悬勒却醒了,口中低低地叫着“水”。
褐樟只好先去找水。
“悬勒。”孟小鱼在黑暗中说道,“你总算醒了。”
“施主是——何姑娘?”悬勒虚弱地问道。
“是我。”孟小鱼有很多的话要问,可还是忍住了,“你醒来了就好。可我们得带你先躲躲,不能让官兵抓到,待会儿赶路你得坚持一下。”
“施主真是何姑娘?”悬勒却忽然激动起来,伸手要来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