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微斜，天边泛起浅浅的金红色。
聚仙楼南边约莫三百步的位置，有一个小巷子。
巷子虽然老旧，但是通往巷子深处的青石板路，却整洁干净，甚至连一片青苔都没有。
巷子最深处是一座六层竹楼。
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男人，手中抱着一摞书卷，直直进入了三楼雅间。
他左顾右盼，见四周没人，这才放心地推开了房门。
“嘎吱——”
一声闷响。
江姜握着窗沿的手一紧。逮到你了，朝云书生.......
“今日为何选择在雅间见面？”
身后传来一阵低沉发闷的男声。
江姜没有说话，直到听到门被合上的声音，她才淡淡道：“自然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之前交给你的事情，为什么办砸了？”
听着朝云质问的语气，江姜心生嘲讽。
不知道的，还以为齐欣然拿了朝云多少好处呢？
“办砸就办砸了呗，你又没给我钱。”
“你不是齐欣然！你是谁？”
闻言，江姜眼睛眯了眯。
她和齐欣然的声音不一样，刚才说话的时候，朝云并没有发现认错了人。
说明朝云根本不在乎齐欣然。
如今朝云能认出她不是齐欣然，想必是吃定了齐欣然会为他是从。
而江姜刚才说的话，一定程度上，算是和他唱反调。
他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齐欣然。
“我是谁重要么？你要的，不过是一把能帮你对付江姜的刀。”
江姜冷笑着转身。
“正主来了，好好谈谈吧。”
“江姜！”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瞪得老大。
见朝云想要逃，江姜自顾自地坐到桌边，冷声道：“我既然来了，怎么可能给你逃走的机会，玉灵子就在门外，怎么？你打过他。”
“卑鄙！”
朝云低声咒骂道。
“嚯。”
握着茶盏的手一顿，江姜声音冰冷。
“我光明正大地拦你，而你在我背后使刀。”
江姜抬头看着门口的朝云，勾唇一笑。
“我和你谁卑鄙，还需要我说么？”
“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嘛，我又不吃人。”
江姜说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请坐。”
朝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脚就像生了根般一动不动。
他冷冷看着江姜，谁要坐？
江姜很不开心，她也不是什么魔鬼嘛，竟让一个大男人这般害怕她。
不过，怕是没有用的，该聊天还是得好好聊天才行。
江姜歪头看着朝云，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坐啊。”
话刚说完，她身边凝起十余把剑：“你该不想尝剑气诀的滋味吧。”
朝云眉心发紧，他是金丹境界，按道理，是不该害怕一个筑基的。
但若屋里起了动静，惊动了门外的玉灵子，那就不好办了。
无奈之下，他轻吐出一口气，走上前坐到江姜对面的竹椅。
朝云落座瞬间，一股熟悉的草药香落入江姜鼻息。
因穆江宇身上常年有股药香，所以江姜对类似香味格外敏感。
朝云身上的味道虽然杂，可江姜依旧辨认出了葵伤果。
葵伤果气味辛中带苦，是灵果中的异类，千云宗前几天才给丹阁送了一批过去。
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江姜勾唇，呵，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姜笑笑：“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害我。”
一盏茶过去，见对面的朝云定定坐着，和块木头般不言不语，江姜只得放下手中茶盏，定定看着面具下的那双眼。
既然朝云不愿意说，那她就替他说。
“你觉得是我害死了赵千羽，所以想要找我报仇，是也不是？”
她刚把“赵千羽”三个字说出口，对面的朝云身形就动了一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么？”
江姜看着对面装傻充愣的朝云，眼睛眯了眯，以最快的速度扯下了朝云的面具。
“你干什么！”
朝云大惊失色，却晚了一步。
“铛——”
金色面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朝云泄了气般坐在凳子上。
“呵，这下你满意了？”
江姜摆了摆手。
“郑主事说的什么话？聊天嘛，就得坦诚些，都是老熟人了，戴什么面具嘛。”
朝云身上有葵伤果的味道，而前几日，千云宗刚送了半车葵伤果到丹阁。
葵伤果这种东西，一般宗门和普通修士几乎用不到，所以江姜当时就断定，朝云是丹阁的人。
江姜与丹阁有接触的人不多，无非就是流月真人、随云先生和百草堂的郑行舟郑主事。
她思来想去，可能同她有仇的，就只有郑行舟了。
郑行舟是赵千羽的表哥。
赵千羽生前与江姜有过不少冲突。
郑行舟把矛头指向江姜是有一定道理的。
“若不是你，千羽怎么会死？”
“郑主事，这话是可以说的么？”
江姜冷眼看着郑行舟。
“把赵千羽关到牢里的是赵青山，杀赵千羽的人是洛河，你报仇不去找赵青山，也不去找洛河，找我做什么？”
“是你一点点逼死千羽的！”
“那你好好说说，我是怎么逼死赵千羽的。”
江姜抿了口茶，好整以暇地看着郑行舟。
她确实设计了赵千羽。
可她设计赵千羽的原因，是赵千羽先对千云宗和她不利。
再者，江姜根本没打算让赵千羽死
她只不是想让赵千羽从六长老的位置上跌下来罢了。
“愿闻其详。”
“你先是讹诈扶风门五百万灵石的赔偿，让赵青山把五百万灵石记在千羽头上，然后又同云秀山联盟，害千羽把空桑果的差事办砸.......”
郑行舟狠狠盯着江姜，语气带着恨意。
“若不是你步步为营，精心设计，千羽为何会被关到地牢。”
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杯缘，江姜定定看着杯底的锦鲤花纹，语气飘然。
“是赵青山告诉你这些的？”
“不是。”
“呵。”
江姜轻呵一口气。
“那你可知，我为何要让扶风门赔偿五百万灵石？”
见对面郑行舟一脸茫然，江姜汗颜。
原来郑行舟也是被人利用的刀。
“当初赵千羽派扶风门外门弟子混入千云宗外门，不仅要烧毁千云宗灵植，还要毁掉青玄山的地，这事你可知？”
“不可能！”
郑行舟矢口否认：“千羽冰清玉洁，绝不是那种人！”
好一个冰清玉洁赵千羽，江姜冷冷笑道：“关于空桑果的事嘛，呵，赵千羽派人故意抬价，最终导致空桑果被她自己的人拍走了，此事可怨得我？”
“一定是你诬陷！千羽一直是个好姑娘，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江姜摊手，一脸无辜。
“第一件事，是怀远真人亲自审的，你可以去问怀远真人，至于第二件事嘛，云秀山和聚仙楼都是知道的，你也大可以去求证。”
“不可能、不可能.......”
郑行舟声音颤抖，他刚站起身，就被一个力道按了下去。
他抬眸，就见江姜红唇微启。
“现在，我们来好好聊聊，你是如何骗那些喜欢你话本子的姑娘，帮你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