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过了一个月。
自芸娘生产后，江姜时刻观察着兰苑的动静。
兰苑里，夫妻二人言笑晏晏，余睿轩一点儿也没有要取真心石的意思。
江姜在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幻境里所展示的，其实是芸娘所希望的生活，而非芸娘的过去。
可如果这是芸娘所编造的美梦，为何不抹去余睿轩想要真心石的事呢？
天上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一般。
江姜刚准备回屋，就听到若薇急促脚步声从院门传来。
“江姜！”
若薇是芸娘最看中的丫鬟，见若薇一脸慌乱地来找自己，江姜面色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
“你快去兰苑看看，主子她、她.......”
没等若薇说完话，江姜迅速赶到了兰苑。
踏进兰苑的刹那，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
芸娘躺在地上，下半身变成了一条巨大的蓝紫色尾巴，引得周围仆从不敢靠近。
江姜快步走到芸娘身边，扶起一脸惊慌的芸娘，偷偷往芸娘身体里注入几丝灵气。
芸娘有了力气，尾巴又回了双腿。
她抬眸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奴仆，下嘴唇被咬得充血，嗫嚅道：“江姜，我闯祸了。”
“别想了，我扶你进去。”
江姜扶起芸娘，进了主屋。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蓝紫色闪电将屋内照得忽明忽暗。
“喝口姜汤祛祛寒。”
芸娘接过江姜递给她的白瓷碗，颤抖着手将碗凑到唇边。
她双目无神地看向大门方向，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怕极了。
芸娘的恐惧溢于言表，难道是.......
江姜试探着问道：“是余睿轩忍不住，想取真心石了？”
“不，轩哥说他不要真心石了。”
芸娘收回视线看着江姜，语气复杂：“江姜，你是修仙者对不对？”
“嗯。”
芸娘终于聪明了一次。
身旁传来“扑通”一声响。
在江姜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芸娘跪在了她面前。
芸娘双手死死攥着江姜的裙摆，指节微微泛白。
她含泪呼吸，哀求道：“江姜！我得离开这里，带我离开这里。”
“哗啦啦.......”
鲛珠顺着眼角落了一地。
芸娘瘦削的脊背弯成一个弧度，她颤抖着身子，哭泣不已：“他找到我了，他会害死我全家的。”
他？
江姜脑瓜子一转，想起之前的任务提示：她爱他，他爱她，他爱他的她。
这.......
江姜瞪大了眼，一脸纠结地看着芸娘：“你口中的这个他........不会是上门讨情债的吧？”
芸娘点头哽咽道：“是我父给我定下的亲事。”
芸娘太紧张了，说话时牙齿一直在打颤。
江姜扶起芸娘，轻声安慰了几句。
见芸娘神色缓和了些许，她才道：“具体怎么回事？”
通过芸娘的诉说，江姜才知道芸娘离开归墟的主要原因，是她被许配给了鲛王的小儿子——洛无殇。
当年洛无殇对芸娘一见倾心，便让鲛王指婚。
芸娘的父亲在鲛族，仅仅担任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官，他见芸娘被洛无殇看上，想不也想就答应了。
可洛无殇的暴戾偏执，在鲛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曾经因为仆人倒酒时，酒水溅到了桌面，就硬生生打死了那个人，也曾因为歌姬唱错了一个词，就命人割了歌姬的舌头......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
这样喜怒无常，生性暴戾的人，又怎会成为姑娘家的良配？
好在洛无殇眼高于顶，两百年来，从未中意过任何一个女子，直到他见到了芸娘。
芸娘的父亲为了巴结鲛王，以换取更好的官职，不顾芸娘母女两人的苦苦哀求，满心欢喜地应下了婚约。
鲛人寿命这般长，一个女儿牺牲了，还可以有别的孩子。
但若是错过了升迁的机会，可就没有下次了。
毕竟像他那般能力平平还胆小怕事的人，靠自己基本没有升迁的可能性。
为了防止芸娘逃跑，芸娘的父亲派人把芸娘看得死死的。
出嫁前夜，芸娘的好友想办法把芸娘救了出来，并给了她隐藏妖气的药水，助她离开归墟。
离开归墟后的芸娘，漫无目的地在海中畅游，她见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原来凡人的头顶上有好看的月亮、星星。
大地上有漂亮的山川、各色的花儿，完全不比海中的珊瑚贝壳逊色。
最终她游到了临海村。
临海村的村民淳朴，他们见芸娘一个弱女子流落海上，便收留了她。
芸娘靠着自己的双手，在临海村扎了根。
时间一年年过去，偶尔她也想念归墟，想念母亲、姊妹和朋友。
可是她回不去，也不敢回去。
芸娘知道，只要回去，洛无殇一定会杀了她。
“人妖注定殊途，我那日生产，元神异动导致妖气泄露，被洛无殇察觉了。”
芸娘眼泪不住地流，脚边洒了一地的白色鲛珠。
“今日，他特地传信给我，他说、说.......”
江姜握住芸娘颤抖不止的手：“别怕。”
芸娘深吸一口气，这才稳住了情绪。
“他要来找我，要我付出背叛他的代价。”
“别怕，我在........”
江姜安抚好芸娘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抬头对天空道：“我助芸娘离开，算是违反规则么？”
话落，天上划过一道红色闪电，硬生生撕裂了穹苍。
“该死。”
这幻境在警告她，不能带走芸娘。
心脏一阵发沉，这种感觉比看虐心小说还要难受千万倍。
你明明知道面前这个可怜女人会死，自己也有能力改变她的命运，可你就是不能这么做。
这种感觉，就像是眼睁睁看着一朵娇艳美好的花儿，被人捏碎踩烂，直到万劫不复。
无力感在心中蔓延开来，江姜沉沉叹了口气，回了房间。
余睿轩被太后困在宫中，很长一段时间回不去王府。
府中下人们开始传雍王要娶邻国公主做王妃的事情。
而芸娘则无心其他，一天天只是念叨着要回归墟。
她一心只想用自己的命，换余睿轩和余弦平安，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对她态度的变化。
自那日芸娘在院子里变回原形后，府中处处有风言风语传开来，说芸娘和那孩子都是恶毒的妖怪，来雍王府就是为了害余睿轩。
江姜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幻境的一切，在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与现实吻合。
这里不是芸娘虚幻的梦境，而是芸娘的生前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