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亲戚们的面,秦林城的怒气都有点压不住。
众人看向季染的方向。
秦林城脸上的冷漠嘲讽,连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季染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
关切的,探寻的,等着看戏的,什么样的眼神都有。
季染强装镇定,轻轻放下碗筷,站起来,朝餐桌上的人,欠了欠身,跟着秦林城走出餐厅。
“大哥,染染大晚上的,是要去哪里?”
秦文姗故意提高了音量。
“看样子,好像阿城很生气呢。”
“啪”地一声,老爷子将筷子拍向桌面。
“吃你的饭!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你少操心。”
秦文姗轻声辩解:“我这不也是关心阿城和染染嘛。”
老爷子冷冷地睨了秦文姗一眼。
他这个妹妹,压根是唯恐天下不乱。
老爷子朝管家招招手。
管家走上前,俯身低头,听老爷子吩咐。
“别让阿城自己开车。”
大晚上的,生着气的人,不适合开车。
秦林城走在前面,季染跟在后面。
两人之间,足足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管家追出来时,就看到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互不理睬。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夫妻两个吵架。
气氛降到了冰点。
少爷和少奶奶,这些天都是和和美美的,怎么说吵架就吵架了呢。
大过年的,何苦呢。
“少爷。”
管家叫住了秦林城。
“老太爷说,让家里的司机开车,您别自己开车。”
秦林城微微颔首,越过管家,伸手牵过季染。
在佣人面前,他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给她。
看着两人手牵手离开的背影,管家笑了笑。
手牵得那么牢,少爷还是很在意少奶奶。
是他多想了,哪有小夫妻不偶尔闹闹别扭的。
司机启动了车子,转身问秦林城。
“少爷,去哪里?”
秦林城瞥了眼僵硬着身体,紧挨着他坐的季染。
“去机场。”
司机愣了一下。
大过年的,去机场做什么?
“有问题吗?”
秦林城皱了一下眉头。
司机反应过来,忙说:“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开车。”
夜色里,车子驶出秦公馆。
挡板升起,将驾驶室和后排座位,隔离开来。
司机看不到后面,秦林城也就不演戏了,松开握着季染的手,将她推离。
季染正了正身体,冷着脸,挪到另一边。
车子驶过繁华的街道,进入一望无垠的公路。
公路两旁光秃秃一片。
在冬天的深夜,显得格外空旷寂静。
秦林城闭着眼睛,仰靠着车椅。
季染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不停地发着信息。
谁都没有搭理谁,车内安静得令人窒息。
司机应该庆幸,中间隔了挡板,否则,他怕是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秦林城睁开眼睛,侧过脸,看向车窗。
季染的手机屏幕,映在车窗上,文字内容清晰可见。
程鸣两个字,接二连三地出现。
他想忽略都难。
秦林城坐直身体,伸手夺过她的手机。
手机是新买的。
在他砸了她手机的当天,她就去买了新的手机。
生怕错过南洋的电话。
“把手机还给我。”
季染朝他摊开手。
“你再砸了这个手机,到时候,崽崽就没办法联系我了。”
秦林城冷冷一笑。
“抛夫弃子的人,还会在乎崽崽能不能联系到你?”
他说得讽刺,怒气和醋味翻滚。
换作以往,季染会软声软气地“哄”他。
可程鸣就要死了,她没有心情,去哄秦林城。
要不是秦林城拖着不派医生过去,程鸣也不至于奄奄一息。
她也就不用去南洋。
季染淡淡地看了一眼秦林城,拢起衣服,偏过脑袋,靠向车窗。
“为什么不回答?”
秦林城把玩着她的手机,倾身靠近她。
手机抵住她的下巴,硌得她骨头泛疼。
“我当然在乎崽崽!”
也在乎他们的婚姻。
是他,非得从中作梗,不顾程鸣的生死。
听到她的回答,他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趁他手上动作一松,季染一把夺回手机,死死拽在掌心。
航班信息都在手机里,她是不能让他砸了手机的。
看着她这副紧张的模样,秦林城的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坐回到自己那侧。
晚间视线不是很好,大雾弥漫,车子开得有些慢。
季染心里着急,升起挡板,微微探过身子,拍了拍驾驶室,让司机开快点。
“命重要还是赶飞机重要?”
秦林城把季染按回座位,吩咐司机。
“慢慢开,时间来得及。”
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机场。
车子刚刚挺稳,季染就迫不及待,伸手去开车门。
“非去不可吗?”
秦林城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他的手,冰冰凉凉,和他的脸色一样。
季染挪开他的手:“是。”
秦林城轻捻着修长的手指。
“明天是元宵节,你不在,我没法跟外公和亲戚们交代。”
季染铁了心要去南洋。
“你可以跟他们,实话实说。”
秦林城极力压着怒气。
“实话实说?你是想让秦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你对和你举办过婚礼,还差一点领证结婚的男人,念念不忘?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季染握着车门把的手,微微一顿。
“我相信只要你想,就能稳住外公他们,不让他们起疑,除非你不想。”
秦林城轻轻鼓掌,语带讥讽。
“季染,我原来都不知道,你对我的能力竟是这么认可。”
季染看了眼时间,眉眼浮上一抹焦急。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进去了。”
秦林城眉眼一冷,威胁的话,无情地说出口。
“季染,你信不信只要我一通电话,你就登不了机?”
季染身体一颤,转过脸,直视秦林城。
“我信。但如果你那样做了,我会恨你一辈子。”
秦林城凉凉地笑开,单手松开领带,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
季染无视他的怒气,一个用力,推开车门。
一阵寒风袭来,灌进大衣里,飕飕地直往心口钻。
秦林城端坐在车里,对着季染毅然决然的背影,薄唇轻启:
“季染,如果我说,若你今晚执意飞南洋,我们就结束,你还要坚持去吗?”
他问得平静,心中却是一场山呼海啸,唯有她及时回头,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