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朗眸光微动。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钟艾对秦林城忠心耿耿，不可能背着秦林城透露这么重要的消息给他。
除非秦林城授意。
这个时候，沈朗也不傻。
“秦总通过你，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好让我再告诉学姐？秦总为什么突然去做配对，他想拿这个逼我学姐做什么？”
他一连串的怀疑，都在钟艾的预料中。
“秦总不是突然去做的配对，很早以前他就做了，他的档案很早以前就在器官库，就像他的档案在骨髓库一样。”
言下之意，不是冲着程鸣去做的，不存在以此要挟季染的目的。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肝脏，你们可以去查一下器官库，也许秦总的肝脏和程医生的相匹配。”
沈朗满脸质疑。
“就算匹配，秦总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肝脏，切一部分给程鸣。真要匹配，你根本不会告诉我这个消息。”
钟艾摇头叹息。
“也许秦总愿意呢？”
沈朗收紧手指，面色微冷。
“秦总当年连个孩子不肯救，怎么可能去救程鸣。”
“那个孩子，秦总并没有不救，只是后来手术失败了。”
沈朗失望地看着钟艾。
“你总是站在秦总这边，不管对错。手术之所以失败，不就是因为秦总一直拖着吗？”
“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
钟艾拔高了声音，两人变得剑拔弩张，先前温馨的气氛，一扫而光。
他们各自维护着各自重视的人。
“是，我是不知道。所以，我不会给秦总故技重演，伤害我学姐的机会。”
他怒气冲冲地离开，头也没回，任凭钟艾在后面叫他。
让他过来，就是想借他的嘴，告诉他学姐器官库的事情！
这跟利用他，有什么区别。
他还以为，她是真的想同他和好。
“秦总，对不起，我没能说服沈朗。他不愿意把消息透露给季总。”
没说服也不是一件坏事，起码秦总不用冒风险。
季染信任沈朗，他说的话，她会相信。
钟艾或者秦林城说的话，季染压根不会相信。
所以，秦林城才不得不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秦林城没有一味坚持，只说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挂断电话，秦林城发动快递运输车，接着送快递。
冬日的风，带着寒意，呼呼刮过。
他往她所在的楼层望了一眼。
小医生今天出院，但他的病情，拖不了多久。
秦林城了解沈朗，他对季染，藏不住事情。
一旦小医生病情加重，季染心急如焚时，沈朗就会和盘托出。
他也了解季染。
当她知道有一线希望可以救小医生时，她都会全力以赴，哪怕心里再是恨他，也会假意妥协。
秦林城眸光暗淡。
她来找他的话，他到底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竟要用另一个男人的性命，逼她回到他身边。
他自嘲地笑了笑。
程鸣出院后，健康状况，每况愈下，身形日渐消瘦。
疼起来的时候，彻夜难眠。
季染也寝食难安，常常背着他给各地的医疗机构打电话，也给程宗南打电话。
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肝源。
季染的不安日益扩大，她很清楚，再拖下去，程鸣会死。
会和小池一样，永远离开她。
“程鸣！”
季染喊着程鸣的名字，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温开水。
头发粘在脸上，身子一阵阵发冷。
山林幽深，雾霭重重。
她不停地往前走，好不容易冲破迷雾，走到尽头。
一束光投射下来，男人站在光里，笑着露出小虎牙，朝她伸出手。
她还没来得及把手递过去，山崩地裂，四周陷入黑暗。
他倒在了她的脚边。
浑身冰冷僵硬，没了呼吸。
梦境太过真实。
她竭力平复情绪，穿上拖鞋，轻轻推开隔壁的房门。
领证之后，因为她有孕在身，程鸣怕自己冲动忍不住，主动提出分房睡。
每晚，他都会哄睡季染，再回到自己的房间。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忍得很辛苦，常常跑进洗手间冲冷水澡。
清冷的月光照在床头，季染坐在床边，纤细的手指，抚过他的脸。
清瘦，苍白的脸。
不再是阳光灿烂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病态的悲伤。
如果从来没有遇到她，他或许就不会生病。
她可能是个不详之人。
对她好的人，一个个都遭遇了不测。从院长妈妈，到王军迟，再到小池。
最后，连小太阳程鸣，都重病缠身。
她强忍着不敢哭，怕吵醒程鸣。
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她甚至想将自己的肝脏移植给他。
可她怀着身孕，根本帮不了他。
她的肝脏，与他匹配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跟当年小池生病时，极其相似。
她捂着嘴巴，无声地哭泣。
*
出院不到半个月，程鸣再次进了抢救室。
病情变化很快，来势汹汹。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神情比之前凝重得多。
“程医生这个情况，恐怕得住院密切观察了。”
季染抓住医生的手臂，嘴唇发抖。
“找不到肝源，会怎么样？”
医生拧了一下眉头，如实告知：“恐怕得准备身后事。”
季染身形晃动，差点当场昏厥。
“学姐。”
沈朗扶住她的腰，担心不已。
“沈朗，我该怎么办？”
听到“身后事”三个字后，连日来紧绷的情绪，瞬间崩塌。
面对沈朗，她卸下佯装的坚强，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绝望到哭不出来。
她的悲痛欲绝，沈朗全部看在眼里。
他紧咬牙关，矛盾又纠结。
该不该告诉学姐呢？
告诉她，是不是就把她推进了火坑？
不告诉她，难道眼睁睁看着程鸣去死？将来学姐知道真相，恐怕也会怪他。
对他来说，学姐自然比程鸣重要，但程鸣对学姐很重要。
程鸣要是不在了，学姐这辈子也不会幸福了。
眼前，没有比救程鸣一命更重要的事情了。
沈朗下了很大的决心。
“学姐，其实，肝脏库那里，有和程鸣相匹配的，可以做移植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