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临城一中迎来了高二上半学期的第三次月考。
陆执以数学满分的成绩直接迈进年级前十。
阮甜甜站在教学口的公告栏,顺着陆执的名字往下数了十九个名次,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阮甜甜:“……”
有什么比被自己帮助的同学反超十来个名次更丢人的事呢。
垂在肩上的麻花辫被人轻轻一扯,阮甜甜回头,差点撞上陆执的胸口。
“考得怎么样?”陆执探头去看密密麻麻的成绩单。
“考得那真是…”阮甜甜嘴角一抽,“好的不能再好了。”
她这话说的酸水直冒,可奈何陆执还没闻出味儿来。
“你吗?”他跟上阮甜甜的脚步,微微低头在小姑娘身旁问道,“进步了几名?”
“进步个鬼。”阮甜甜白眼一翻,走得更快了。
陆执捏住阮甜甜的肩膀衣料,往上提了提又放下:“考得不好?闹情绪了?”
阮甜甜前后晃了晃肩膀:“才没闹情绪。”
小嘴都快撅上天了,还嘴硬说没气。
“别气了。”陆执话里带着笑,“今天给你买果汁喝?”
“不喝不喝不喝。”阮甜甜哼哼几声,撒腿跑开了。
陆执看着兔子一样跑远的阮甜甜,脸上笑意更浓:“你慢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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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考试,班主任给的进步奖励是上次没有送出去的钢笔套装。
阮甜甜名次不进反退,即使陆执力挽狂澜,但由于名次靠前,基数较小,两人的小组并不是进步最快的。
然而班主任惊讶于陆执光速般的进步,额外又买了一套给他。
陆执刚拿到手,一节课的功夫还没来得及把它捂热,转手就交到阮甜甜手里。
“给我干什么呀?”阮甜甜扭头不去接,“这是老晏给你的,我不要。”
胡乔“哟哟”了两声:“怎么了,礼物不对胃口?笔不要要人吗?”
后桌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桌子拍的啪啪直响:“给人!给人!给人!”
班里总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造势给你掀上房顶。
像阮甜甜和陆执这种全班都懂的默认“班对”,那就是掀房顶的最好素材。
阮甜甜小脸通红,胡乱拍着胡乔的胳膊:“不许瞎说!”
然而她顾得了前顾不了后,已经有不少吃瓜群众也一起瞎嚷嚷:“快啊陆执别怂快上!”
“上你妹!”
平底炸起一声响,众人纷纷回头,看见贺良玉一脚踩在了凳子上。
“瞎逼逼什么呢?”贺良玉指着带头的后桌,怒目而视,“瞎带什么节奏啊?”
“关你什么事啊?”胡乔小声逼逼。
“我他妈?!”贺良玉把书一摔,“打扰我学习了行不行?什么风气啊?这是学校,这是班里!成年了吗你们?老子要举报你们早恋!”
阮甜甜唰得一下站起来:“我要举报你泡吧。”
“你有证据吗你?”贺良玉道。
阮甜甜自己都是瞎猜的,能有什么证据:“那你有证据吗?”
“怎么没证据了?”贺良玉上下打量着陆执,“你看看你看看,一男的天天往人小女孩那里跑,摆明了心术不正。”
陆执抱着双臂,往阮甜甜的桌边一靠:“我和她一小组,我谢谢她帮我提高成绩,有问题?”
陆执几乎是坐了火箭的成绩让全校师生都惊掉了下巴,广播站和升旗仪式没少被拎出来当正面教材。
阮甜甜为了帮助他,连自己的名次都下降了,他把班主任奖励给他的钢笔送给阮甜甜怎么了?
合情合理,情理之中。
同学间的深厚情谊感天动地,令人唏嘘。
年级排名八十开外的贺良玉“嘿”了一声:“你牛逼啊。”
陆执友好一笑:“劳您过誉。”
两个男生凑到一起,瞪不完的眼,骂不完的话。
胡乔拍拍阮甜甜肩头,凑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他吃醋了…”
阮甜甜惊讶回头:“谁?”
“陆执啊!”胡乔道,“你没发现,陆执平时最爱搭理贺良玉吗?”
阮甜甜黑人问号:“谁?!”
胡乔气恼地捶了她一下:“以前陆执不爱说话,找他事儿的估计都被教闭嘴了。但是贺良玉在他面前神神叨叨却一直都没被教育,你知道为什么吗?”
阮甜甜认真取经:“为什么?”
胡乔单手握拳,说得煞有其事:“因为他知道贺良玉喜欢你,所以要用男人的方式让他闭嘴。”
阮甜甜依旧发懵:“男人的方式是什么呀?”
额头被狠狠弹上一记,胡乔气急败坏:“就是追到你啊!”
阮甜甜双手捂着额头,恍然大悟。
然而在阮甜甜心里被奉为心理恋爱大师的胡乔,有些事上并不靠谱。
比如陆执不真和贺良玉计较,是另有一些原因的。
“他对甜甜好。”陆执转着花刀,背着单词。
“哈?!”曹信笑了一声,“这就甜甜的叫上了?”
陆执瞥他一眼,拿起一个橙子砸了过去。
贺良玉是真的喜欢阮甜甜,陆执能看出来。
他现在与贺良玉之间有些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关系,而使这段关系持续下去的枢纽,就是阮甜甜。
陆执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对阮甜甜好的人
就算贺良玉对阮甜甜,是那种和他一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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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火龙果!”
曹信把果盘小票叠成了纸飞机,拿着在空中飞了几圈,最后扔在陆执桌前。
“沈黎姐来了。”
陆执放下声手上的化学书:“她怎么没把你剥了?”
曹信咽了口唾沫,把纸飞机展开履平,后退着出了房间。
上次见到沈黎的时候,还是一个多星期前和阮老爷子一起见的。
当时曹信误以为陆执遭殃,于是火急火燎地去搬救兵,结果差点闹了一出笑话。
之后沈黎没来酒吧,陆执也没能联系。
说来还得谢一谢她。
精致的果盘被放置在映着五颜六色彩灯的玻璃茶几上。
沈黎端着酒杯,冷冷瞥了一眼一旁的陆执:“我说你嘴怎么这么硬,原来有高枝儿爬了。”
急急忙忙跑来救人,结果发现第三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更气的是自己还争不过她。
自打陆执被齐叔赏识后就一并入了沈黎法眼,说起来两人认识也有些年头。
“没有高枝。”陆执坐在沙发上,用竹签插起一块水果递给沈黎,“我跟着齐叔,哪都不去。”
美人赏了他一记白眼,劈手夺过陆执手上的竹签:“哄人家小姑娘开心了,哪儿不能去?”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阮家的小姑娘和零夜的小陆哥,背地里人口相传,也不知道谣言进展到了何种地步。
陆执低头,看着自己的拇指,轻笑一声:“和她没关系。”
这灯红酒绿的集团纷争,和他心上的姑娘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靠山找的好,软饭吃到老。”沈黎轻蹙着眉,摆了摆手站起身,“抢不过抢不过,神仙打架,我这小鬼不玩了。”
陆执也跟着站起来,客气着声音对她道:“沈黎姐,谢谢你。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说。”
沈黎擦着他的肩膀,食指又点上了少年下巴。
陆执微微抬头,巧妙避开。
“嘴上这么客气,其实连个下巴都不给摸。”沈黎轻哼一声,快步走开。
陆执目送沈黎远去,将桌上未动的果盘塞给柱子后面看戏的曹信,自己哼着曲儿回了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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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寒冬,气温逐步降至零下。
临城六点半的早上天还没亮,加上清晨又起了大雾。公交车在公路上慢如龟爬,五米开外云雾缭绕。
阮甜甜围巾帽子全副武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土黄色的雪地靴小心翼翼踩上路边冰层,还没来得及站结实,就不知被谁从身后推了一下。
她脚下一滑,双臂扑棱着就往后仰去。
“哎哟!”把自己包成团子的阮甜甜坐了个屁墩。
不远处的罪魁祸首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贺良玉——”阮甜甜手脚并用从低爬起来,挥着拳头就去揍人。
贺良玉手长腿长,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阮甜甜穿的厚,这一跤摔的并不疼。
但是新换的衣服在地上蹭了一圈,难免粘上泥灰。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衣服边角。又努力地拧着身子,去擦身后的衣料。
路边的冰被她踩破了一片,碎成蛛网,阮甜甜又悄咪咪地过去,用脚拨了拨碎掉的冰渣。
一夜没合眼的陆执下了公交,照例去买每天早上都会吃的杂粮煎饼。
跟着一车的人流没走几步,扫眼就看见了路边的阮甜甜。
她的脚步凌乱,身子微倾,似乎是要摔倒。
于是陆执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托住她的手臂。
劈头盖脸一巴掌,盖在陆执的唇上。
阮甜甜个子矮,耳光高度不匹配。
像只受惊了的兔子,阮甜甜惊叫一声,蹦着跳开几米远。
还在迷糊着的陆执被这一巴掌给打清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阮甜甜又凑上来,一张面露关心的小脸往陆执面前怼,“我以为是贺良玉。”
陆执微微仰脸,按着阮甜甜的肩膀保持距离:“他欺负你了?”
阮甜甜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后嘴角一耷:“他推我!”
恶狠狠地告状!
“摔着了吗?”陆执问。
“我穿的厚。”阮甜甜转过身,“你看我衣服脏了吗?”
陆执后退半步,看了看小姑娘毛茸茸的棉衣,发现浅蓝色牛仔裤的小腿部位地方似乎粘了些许泥点。
“裤子脏了。”陆执一边说着,一边蹲下了身。
他从兜里拿出纸巾,擦上了阮甜甜小腿后面的膝窝。
阮甜甜拧着身子往后看,条件反射地微微屈膝:“我,我自己擦吧。”
“擦好了。”陆执起身,把纸巾扔进一边的垃圾桶内。
阮甜甜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膝窝,刚才被贺良玉推倒后的愤怒被遇见陆执的欣喜取代。
她蹦哒着走到陆执身边:“陆执你吃早饭了吗?”
陆执摇头:“还没有买。”
“我请你喝豆浆呀!”阮甜甜笑着撞了撞身旁少年的肩膀,与他一同隐进雾中。
“他家的红豆豆浆超级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