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唐星北嗯?一声,回头看他,犹豫:“什么机会?”

方临却不肯再多说,坐起身:“起床吧,不是说要出去玩儿吗。”

“……行吧。”

早起洗完漱时才不过八点半,赵阿姨早已经做好了早饭,两个人坐在餐桌前随便吃了些,又和姥姥聊了会天就准备出去了。

“院子里那个自行车老李刚刚修理过,带个人骑应该没问题。”赵阿姨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不过阳江大路那边在修路,你们俩记得绕个道啊。”

“知道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金灿灿的,在树荫下投下斑驳明亮的光点。

“你站这儿等我。”唐星北匆匆丢下这么一句,就钻进了院子里的葡萄藤架里。

没一会儿,他就跳了出来,转身拖出辆应该是重新喷了漆的旧自行车。

唐星北一手把车子拎到路上来,单手扶着车把,上下看了几眼,又晃了晃车后座:“应该没问题,挺稳的。”

他转身上了自行车,单腿撑着地,在阳光中眯起眼,扭头朝方临一抬下巴:“上来。”

方临笑了下,走上前坐好了。

“抓稳。”唐星北一只手拨了下铃,“小路那边没有修,会有点儿颠簸。”

方临没说话,双脚蹬在车两边的支架上,伸手扶住车座。

“走了。”

唐星北蹬着车子半腾起身助力,轻松地拐出了门,一路向西。

盛夏的阳光炙热,但透过茂盛的树荫下来,已经消散了不少温度,和着微风十分舒适。

林荫道的两侧是长长的红砖围墙,一眼望不到头,墙面有些斑驳脱落,泛着陈旧的黄,有青苔自墙角蔓延,合着围墙顶搭落的枝叶,满眼浓郁的绿意。

唐星北穿了件简单的白色短袖黑短裤,弯腰骑行时,有满满的风灌进衣服。

衣摆鼓起时的弧度轻轻扫过方临的侧脸,有些痒,他眯眯眼。

出了长长的街巷,远远能看到葱葱郁郁的树林。

路口边有座空档的破旧站台,灰蓝色的站牌已经掉了漆,看不清地点名字,上面爬上了不知名的野藤蔓,孤零零地竖立在树荫下。

透过树荫的缝隙隐约可见浅蓝浮着白云的天空,方临仰头看了一会儿,有些刺目。

他收回视线,闭了闭眼。

“渴了跟我说,”唐星北的声音混着风传来,清亮干净,“我带了水。”

方临没说话,一只手轻缓地拢在他被风鼓起的短袖上,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借着摆动的弧度感受他的动作。

唐星北毫无所觉,扭头,伸手朝左边一指:“看那里!”

方临收回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隔着阳光下泛黄茂盛的田地,对岸是一大片树林,随风摇曳的枝叶郁郁葱葱,几乎能感受到随风传来的凉爽。

这一片野生野长的苍郁风景,完全隔离开了精贵的玻璃城市,一草一木都透着世外的自由感。

“漂亮吧,我小时候经常钻林子里玩儿。”唐星北说。

方临点头:“漂亮。”

唐星北弯起嘴角笑了一声:“等着,还有更漂亮的。”

他说着,忽然腾起身,加快了骑行的速度。

兜转的风裹着熟悉的树枝和泥土的味道扑上来,方临一时走神,顺手搭在的唐星北的腰上扶着。

尽管有清凉的风散热,但毕竟是三十来度的盛夏,隔着薄薄的衣服,方临手心的温度依旧清清楚楚地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星北仿佛能感受到腰间那一片的温度在慢慢升高,灼热撩人。

他犹豫着,似乎是想回过头看一眼,或者提醒方临一句天太热把手松松。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声,就这么咬咬牙,尽力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手中的车把上,攥得手心都出了汗。

不只是他,方临也慢慢回过神。

他却没动,仗着唐星北的视线盲区,肆无忌惮地盯着右手落处的那一段腰线。

唐星北身材不错,是属于少年感的清瘦,腰窄而韧,贴近时能明显感受到紧致的腹肌弧度,随着骑车的动作在手心不住地上下蹭着。

为了防止等会儿再出现什么控制不了的状况,方临只晃神了那么一会儿,就借着拐弯的倾向移开了手。

唐星北瞬间松了口气。

他准备带方临去的地方离得并不远,骑车不过十多分钟就能到。

很快,自行车拐进林荫小路往前骑了一段之后,一个急刹,唐星北单腿撑地拨了下铃,匆匆道:“到了。”

方临跟着他跳下车。

等他站稳,唐星北把车随手往旁边的树边一扔,转身进了林子:“跟过来。”

方临没多说,起身跟上了。

唐星北说的更漂亮的地方是一片小溪,流速很缓,清凌凌的水通透见底,细小的泉眼还在咕嘟嘟冒着水泡,在光斑的映射下透着彩虹。

“怎么样?”唐星北在枝叶散落的阳光下挑了下眉,眼睫浅浅地泛起金色。

方临看着他,半天才说:“确实很漂亮。”

他望过来的视线有些深,唐星北莫名就忽然就想起腰间的那一片灼热,烧得他迅速转过头,一只手挡着阳光,蹙眉朝前看了看:“不管你了啊,我先下水玩儿了。”

“去吧。”方临挑了片草地坐下了。

唐星北果然没再理他,扬手匆匆把短袖一脱,踩着溪水边的鹅卵石走到溪水深处,活动了两下脖颈,张开双臂迎面砸了下去。

溅起的水花砸了方临一身,他却没动,只稍微偏了偏脸,发梢处坠着水,抬眼看向溪流间的那个身影。

唐星北大约是有些心事,只顾低头自己潜游仰游着,一声不吭。

他皮肤很白,挂着水珠时尤其明显,清透,在阳光下白得有些反光。

起身朝自己走来时,肩窝锁骨处的水顺着流畅的腹肌缓缓滑下来,柔韧修长。

方临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垂眼看着自己,皱眉抓了抓头发:“聊聊吧。”

他抬起头:“好。”

两个人并排躺在溪边的草地上,透过树荫看着蓝蓝的天。

说是要聊,却没一个人先出声。

还是唐星北先开的口,语气平静:“你腿怎么样了。”

“下个周就能拆板了。”方临说。

“嗯。”

唐星北应完这一声就又沉默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手臂稍稍一动轻易就能触碰到,甚至能隐隐地感觉得出身侧的温度。

但方临却没敢动。

他能察觉出唐星北的迷茫和烦躁,却不清楚他究竟思考到了哪一步,更不知道他想明白之后是会往前、还是会迅速把那一分微妙的感觉剥离干净。

正这么想着,指尖忽然传来一段温度,裹着温凉的皮肤,酥酥麻麻。

方临顿时一愣,心跳泵过的血液急促地上冲。

他僵硬地盯着脸前飘过的那一朵白云,硬是没敢扭过头,呼吸勉强保持着稳定。

但那一段温凉很快就嗖一下撤了回去,接着就听见唐星北略带尴尬地开口,声音很小:“操,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虫子。”

方临沉默片刻,笑了笑,又叹口气。

半晌,唐星北才扭头看他:“叹气干什么?”

“没事。”方临眯起眼,问道,“你小时候自己在这儿玩儿?”

唐星北啊一声,随手扯了根草,无聊在眼前打着结:“有时候跟我表弟一起。”

他像是想起什么,嫌弃地皱皱眉:“但我不爱带他来,丫游泳总尿尿,尿一次我揍一次,后来揍多了我舅妈就不让他跟我玩了。”

方临盯着他玩草的细长手指,笑了半天:“你挺好玩儿的。”

“……哪里好玩儿。”

唐星北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手,张开,眯缝着眼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

方临一顿,喉结滚了滚,嗯一声。

唐星北没出声,转回脑袋,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手,挡在阳光前静静地看着。

他指节清瘦白净,透过光时,指尖是浅淡通透的红色,很漂亮,是个适合弹琴写字……甚至是干点儿什么的手。

方临缓慢地曲起一条腿,别开眼收回视线。

唐星北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依旧盯着自己的手看,半天,轻轻打了个响指:“给我。”

“……什么。”方临闭着眼,阳光下眼前的色度一片斑斓。

“手。”

方临一顿。

见他不动,唐星北直接抓过他的手腕,横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再对比一下。

明明和自己的手长得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地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他指腹偏软,上下滑动时,方临闭了下眼,无声地吐一口气,左腿再次往上曲了曲。

唐星北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依旧翻着他的手指来回地看。

方临左手手心偏上处有一道伤疤,浅浅地泛了白,微微凸起的愈合触感细腻,大约有三四厘米的长度。

他皱皱眉,指尖在伤疤上摩挲着,刚要拉近了看一眼,方临却忽然把手抽了回去,声音也有一丝微微的沙:“……痒。”

唐星北有些尴尬,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声问:“你手上那个疤是怎么回事,打架也伤不到这里吧?”

方临一顿,抬起手,看了眼。

过了约有三十秒钟才开口,语气冷淡:“我爸弄的。”

唐星北惊得瞬间支起左臂朝向他翻过身来,瞪大了眼,连声调都没能控制住差点破音:“你爸?!”

方临侧过脸看他,笑了声:“你是不是渴了,这音调崩的。”

唐星北没出声,就这么直直地皱眉看着他。

方临沉默地和他对视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勾勾嘴角,伸手弹了下他的胳膊:“这么支着累不累啊。”

“少废话,怎么回事儿。”唐星北拧着眉一动不动。

方临一顿,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

尽管唐星北表面看起来浑身的刺,扎手又嚣张,却早就习惯性把自己裹成一个隔绝的球,不管任何时刻都不会有越出界、甚至是过问到别人**的时候。

方临于是眯眯眼,半晌,才意有所指道:“你以前不是挺理智的吗。”

唐星北顿了顿:“今天已经不理智了。”

方临迅速抬起头,看他一眼。

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明白这句话隐晦的含义,却又好像并不清楚,四周很安静,只听得到溪流哗哗,以及聒噪的蝉鸣。

方临慢慢移开视线,看着天上的云朵,忽然开口:“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羊。”

“……嗯?”

唐星北没想到是这个开端,迷茫地愣了一下。

“闭嘴听我说。”方临啧一声。

唐星北听话地闭了嘴。

“是我……五六岁的时候,那只小羊羔是我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

方临大概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缓慢地组织着语言,声音偏沉:“养了有……一年多吧,很乖,也通人性,不吵不闹,我那时候每天放学都会带它出去散步吃草。”

说到这儿,他沉默了片刻。

唐星北没有催他,静静地等。

“……后来它就长大了。”方临抬起手,看着手心的伤疤,眯起眼。

“我爸年轻的时候是个公务员,家境也算殷实。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赌牌,我和……我妈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存了几年的钱全部输了出去,还反欠了不少高利贷……要不是房产证还没过户,那套房子估计也早就没了。”

方临沉默片刻,眯起眼:“然后他就看上了那只羊。”

听到这里,唐星北大致已经猜到了后来的事。

下着大雨的傍晚,小方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抱紧了栏杆外的铁门。

方建国双眼已经赌疯了般通红,一手提着老式的宰牛宰羊的刀,指着他骂:“你个小杂/种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种!老子白养你这么大别他妈不长眼!让开!”

小方临浑身湿透,衣服和头发狼狈地贴在身上滴着水,目光却精亮,一声不吭,眼神里泛着满满的戾气。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恨戾,方建国忽然有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的慌乱,但很快又觉得愤怒,于是走上前,用力地一脚踹上去,骂骂咧咧道:“让你他妈滚开!”

肩背生疼,小方临却死死没有出声,咬牙抱着铁锁链不丢手。

大雨模糊了视线,方建国的叫骂声混淆了听力。

他却心有所觉般忽然扭过头,看见廊檐喧哗的雨帘下,陈芸正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他像是从绝望中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眼眶忽然湿热,想要张开口求一声,可妈妈两个字还没出口,陈芸已经漠然地转身回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五六岁的小孩儿根本抗衡不了成年人的力气,小方临没能守住他的羊,□□脆的一脚踹到了泥水坑里,羊在身后凄惨地咩咩叫。

他疼得浑身都在打颤,却在方建国提着羊角拿刀去剌它脖子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爬起来冲上前,伸手一把攥住了刀刃。

……

他没再往后说,唐星北也没问那只羊最后怎么样了,只伸手攥住他的手指,翻了翻,果然在贴近虎口的地方看到了另一道疤。

他拧起眉:“……你爸比我爸还不是东西。”

方临笑了半天,任他拨弄手指:“确实。”

“疼不疼?”唐星北借着手肘支撑的力量侧过身看他,犹豫着问,“就……抓刀的时候。”

“忘了。”

唐星北皱皱眉。

方临笑笑,转过脸仰头看他:“真忘了,那时候还小,没什么印象,就是这件事记得比较清楚。”

唐星北看他一眼,却没再说话,继续低头看他的手。

空气渐渐安静下来,细碎的虫鸣声混着微风传来,十分静谧。

盛夏燥热,皮肤渐渐沁出了汗,指间相交时有些隐约的滑腻。

心口忽然又涌上来一股熟悉的悸动,唐星北很轻地抿了下嘴角,依旧垂着眼,指腹在他食指的骨节上慢慢摩挲着。

他还在保持着手肘支撑,侧着上半身的姿态,手臂和方临离得很近,几乎是一动就能蹭到的距离。

但两个人却都没有动,也没有对视,默契而死死地盯着对方半牵着的手。

呼吸近得可闻,微微急促的此起彼伏间几乎有些纠缠的意味,像是有看不见的线在身间萦绕,越缠越密。

他们大概心里都清楚,现在应该早点收回手,再平静地说个结束语,重新回归正常的交流。

却没有一个人先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星北才平静地松开他的手,重新翻身平躺回草地上,盯着雪白的云团。

半晌,揉一揉手肘,小声嘀咕着骂了句操:“……疼死了。”

方临无声地笑了好久,叹口气。

唐星北没有再问他为什么叹气,就这么躺在他身侧,透过树荫的间隙欣赏天空。

“水里有鱼吗?”方临问。

“有吧,”唐星北走着神,“不知道。”

“去捉个鱼吧。”方临说。

“……什么?”

方临言简意赅:“下去看看。”

唐星北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哦一声,起身下了水。

等人游远了看不到这边,方临才迅速直起身,低头看了眼,拧着眉低声骂了句操,飞快地松了松裤子。

真是……太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轻真好~(*/w\*)

谢谢顾先生的蒋先生、阿凰、do.的营养液~

求一下新文《许你放肆》(又名《小叔叔》)的预收哈~文案如下:

又懒又浪又闲随心所欲受x偏执心机黑切黑年下小狼狗攻,年龄差七岁,开文不坑。

最轻狂的那几年,江成意一时兴起,收留了一个债务人慌张推来抵债的小孩儿。

他一时新鲜,暗里对薛燃极好,奈何性子恶劣乖张,总爱懒洋洋地勾着手指捉弄他:“乖,叫叔叔。”

那时候的小薛燃正经又高冷,抿着嘴角,冷冷盯着他,满眼的警惕与屈辱。

江大少爷养崽的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很快就撒了手把人抛之脑后,继续潇洒浪荡。

直到有天,江家破了产,江成意被父母匆匆逼出国,一走就是许多年。

他走了多久,薛燃忍着心口上不可言说的朱砂痣就烧了多久。

后来再相见时,他不错眼地盯着江成意熟悉的又懒又浪的笑,眼尾迅速泛红,心底脆弱的防线一朝崩塌。

薛燃终于不得不承认,从第一眼起,他就爱惨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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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成意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薛燃始终不肯叫他一声叔叔,直到某天夜里被他一步一步地逼至角落。

薛燃压下身来,眉目生冷地垂眼盯着他,眼底的感情极为荒诞灼人:“你早就知道的,我对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叔侄之情。”

--小剧场--

再后来,薛燃在某种时候,总喜欢固执地低哑着声叫他:“小叔叔……你睁眼看看我。”

那时的江成意难耐地拧起眉,却咬牙不肯应一声。

注:1v1,年下,年龄差七岁,双c,无血缘户口本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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