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无比慎重的声音说:“是我不舍得,只是我自己不舍得。”
于是苏娆被凌重衍牵引着,一步步走到了那高台之上。
九重高台步步岖长,可是她只要微微侧过脸,就能看见他唇角的笑意。
那双桃花眼里面有潋滟的光,仿佛整片星河倾倒其中。
她便什么也不怕了,最后一丝丝忐忑,都消弭于无。
苏娆就这么看着他,便觉得什么也不怕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凌重衍会拉着她,同自己一道坐在龙椅之上。
苏娆看见众人或惊诧或不敢相信的眼神。
她心中别扭,好几次想要起身,却都被凌重衍更加用力的抱在怀中。
苏娆听见他说:“娆娆,我想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你若拒绝,我会很难过。”
只是这样一句话,她便心软了。
而凌重衍在众人面前开口,字字落拓坚定。
他说:“苏娆乃朕发妻,是朕毕生所爱。今封为皇后,同朕一生偕老。”
他说发妻,说毕生所爱,就是没说统辖六宫,端庄贤德。
在场众人不乏有想要将女儿送入宫中的,凌重衍再如何宠溺苏娆,他们都不会多加置喙,可若是威胁自己女儿和家族的前程,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众人心生不安,偏偏凌重衍圣谕以下,只能齐齐跪拜。
“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苏娆被凌重衍捏着的手,渗出汗来。后者察觉了,看向她的眼神中,安抚的意味很重。
山呼万岁的盛状,凌重衍视若无睹,只是看向她,轻声慢语:“娆娆放心,我说过了,我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苏娆心中一滞,突然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可是她来不及阻止,凌重衍已经朝着众人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
天子登基大典之上,他用平静的语气说:“皇后身体不好,免除所有行礼,无论是谁,都不许叫皇后行礼,包括朕。至于后宫,皇后性子柔弱,不能统辖六宫,因此,朕会废除六宫。”
若说前面还是只是隐隐约约的骚动,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就已经是放在明面的群情哗然了。
有朝臣往前一步,脸上的神情堪称激动:“陛下,您和皇后娘娘鹣鲽情深,自是举国百姓的福气。可是天子应当绵延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样才能保政局稳定!”
说话的朝臣是户部尚书,他说到这里,看着脸色复杂的苏娆和面沉如水的凌重衍,咬着牙接着道:“还请陛下三思!”
这样一句话,引得众臣拥簇。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包括苏伏枥。
众口一词,皆是要凌重衍三思。
苏娆明白了凌霆所有的顾虑。
凌重衍不愿让她受委屈,可这是古代,他是九五至尊,他怎么可能恣意妄为,独独宠爱她一人。后宫不单单是为皇室开枝散叶的,也是朝臣和天家关系稳定的基石。
凌重衍如今这样做,也不知在无形之中,得罪了多少人。
他才刚刚登基,原本就用了不磊落的手段,现如今若是群臣反对。后世如何评说,几乎没有悬念。
苏娆到底还是轻轻捏住了他的手,她看着他,眼底亮亮的,是水泽。
她眨了眨眼,勉强掩盖住了,之后才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道:“阿衍,你不用这样的,你在我身边,就算往后……往后真的有了旁人入宫,我也不会受委屈的。”
凌重衍神情莫测的看着她。
半晌,他收回视线,看向依旧在让自己收回成命的众臣,冷声道:“闭嘴。”
他还是太子时暴戾之名在外,没有人敢太过对着干。
众人顿时噤声。
而凌重衍指尖微抬,指向那位一开始上前一步的户部尚书,用轻描淡写到了极致的语气说:“拖下去,押入天牢,凌迟处死。”
哪怕是苏娆,也愣住了。
有御前侍卫上前,将两股战战,不可置信的户部尚书往外拖去。
“陛下!”苏伏枥上前一步,道:“还请陛下三思。”
而苏娆一时失措,回过神来,颤声道:“阿衍,不要这样,把尚书大人放了。”
凌重衍只当作没有听见,他眼底没有一点柔软,满满都是狠戾:“朕自登基以来,朝堂上下微辞颇多,朕也知在场诸位,有几位是对朕心存芥蒂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声色转平静,没有半分怒气:“但是这一切,朕都不在乎。只是朕希望,你们都能敬畏皇后,皇后若因任何流言有半分不悦,朕必要此人十倍奉还。”
“户部尚书,就是朕给你们留下的示例。”
他说完,看向苏伏枥,嗓音漠然:“苏丞相,你还有何问题吗?”
苏伏枥几乎没有犹豫,当即跪下:“陛下圣明。”
尚书户部惨例在前,众臣皆是识时务者,便也就齐齐跪下。
高台之下是万众朝拜,高台之上,凌重衍拥着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娆娆,我做这么多努力,不过就是为了你能够此生不必再受任何委屈,不必为任何人下跪。”
他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软肉,眼底有隐约的偏执和压迫:“只一点,不许再为旁人求我。”
苏娆再说不出半个字。
登基大典结束时,已经是人心惶惶。
凌重衍带着苏娆前脚刚刚离开,便有大臣对苏伏枥说:“苏丞相,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一句话,似夸实讽。
凌重衍今日种种行径,无疑于将所有人的路子都断了。
而苏伏枥是苏娆的父亲,是整件事情唯一的受益人。
苏伏枥冷汗连连,脸上也只是堆笑:“诸位客气了。”
“怎敢不客气,你可是国丈大人。”护国将军哼笑,也不等苏伏枥回答,任由他一脸难堪,头也不会的走了。
苏伏枥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成群结队离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难看……
而此时,苏娆正在凤仪殿,被凌重衍抱在怀中。
后者眼底含着心疼,捏着她的腿,语气温存:“今日累坏了吧?”
苏娆看着他,半晌,才轻声道:“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