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欢的睫毛颤动了下。她下意识扭头往后门看去。
后门口空无一人。
她却莫名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烫起来。
学妹还在她耳边小声地说:“洛学姐,那个男生等了你好久了,从我来的时候,看到他就靠在门外,我开始以为他是在等别的班的女生,可是没有哦,他都朝你这看了好多次了。”
“你一直在练功,没有发现。”学妹非常有八卦精神地笑了下,继续补充:“人长得特别特别帅,学姐,该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他们学校什么时候有那么一号的大帅哥了。难不成是外校的?
洛欢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没想到短短两天,他就已经把她的行动轨迹摸清楚了。
内鬼是谁。
他到底想怎么样。洛欢低垂着眸,过了几秒才低声头:“不是。”
学妹愣了愣,但是见她表情不大对劲,就没再多问。又看了看外面,于是又继续去训练了。
洛欢却没了继续训练的心思,低头盯着毛巾发呆。
许是气氛有些不对,再加上外面有人,学妹也不好再专心训练下去,没多久便结束训练,借口有事赶紧走了。
偌大的舞蹈教室里,此时只剩下了洛欢一个人。
窗外有蝉鸣和风声,以及走廊还有其他班的学生上晚课的声音。但洛欢却莫名的,好像能听到那个人的呼吸。
她能听到,他走到了教室门口。
静静地望着她。
这种复杂的感觉缠绕着她,不停发酵,浸泡的她的心脏都酸软的有些发胀。
捏着毛巾的手指不由得攥紧,洛欢低了低氤氲着雾气的眼睫。
半晌后,洛欢稍稍整理了下心情,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情绪,弯腰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把小挎包跨在身上,转身目不转睛地往前走。
在经过那个人时,手臂不出意外地被攥住。
洛欢用力挣扎了下。
“欢欢。”江知寒正垂着眼看着她,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收得很紧,喉结滚了滚,发出的声音微哑。
“别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
至少看一看他。
那她应该是什么态度。
挣脱不开,洛欢慢慢抬眸看过来,漂亮的唇角勾起点讽刺的弧度。
“不然呢,我应该怎么对你?笑脸相迎?”
江知寒有些难过的咽了下喉咙。
他不说话,只拿那双深沉的眼眸看着她。
洛欢别开脸去,要抽出手来,抽不开。
“江知寒!”洛欢有些恼怒地转头看他,终于喊了他的名字,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知寒的唇动了动:“我想,重新照顾你。”
给我一个机会补偿,好不好。
洛欢愣了下。
耳边其他班哄然大笑的声音,渐渐扯回了她的思绪。
盯着他,忍不住笑了。
她说:“现在的我在一所很不错的大学,三年里成绩都是系里第一,参加过很多国内国际比赛,也拿了不少的奖,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会顺利保研到本校,继续跳舞。”
“我会早睡早起,流汗会自己穿衣服,很少吃辣,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也有几个交心的朋友,所以我不需要你了。”
那时的她太小,以为年少的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就算任性也不用怕,因为知道会有人把她照顾的很好。
可后来,他突然一言不发的失踪,她觉得她的世界都要塌了。
所以她慢慢的学会改掉那些被他娇养出来的坏习惯,学着独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她清醒的明白了,她的世界还是在的,只是那时她把他看得太重了,所以才会受伤受得那么重。
“江知寒,我不需要你。”洛欢再次声音清冷又残酷地说道。
江知寒脸色一寸寸惨白下去。
洛欢别过脸去,深吸口气,再开口:“别再跟着我了,也别再打听我的消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每个人都要往前走,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等在原地。”
那年,她用了一个学期了等他,最后什么都没有等到。
所以她再也不等了。
迟到的抱歉,她已经不再需要了。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洛欢深吸口气,转身一步步地离开原地。
江知寒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
-
等回到寝室,其他几人已经洗过澡了。
“回来啦。”正盯着屏幕的孟琪琪摘下耳机问了一句。
洛欢嗯了一声,看到地上堆放在一起还没有倒掉的外卖袋子,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去把垃圾倒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孟琪琪嗯嗯两声,赶忙放下蜷在吊椅上的腿,弯腰拿起外卖袋子,穿着拖鞋下去扔垃圾。
为了不让她们养成懒惰的坏习惯,学校把垃圾桶都设在了公寓楼下。
真是有点反人类。孟琪琪下了楼一边吐槽着,随手丢了垃圾,正要回去,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一抹有些熟悉的人影。在树下徘徊着。
孟琪琪不由得睁大了眼。
那个人,不就是……
他怎么会在这?
孟琪琪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想回去告诉洛欢,可是又担心江知寒回走掉,找不见,两方权衡之下,她赶忙走上前去。
“江知寒?”
一道有些试探的女声唤回了江知寒的思绪。
江知寒偏头看了过去,大概辨认了两秒,随后礼貌地对她点点头:“孟琪琪。你好。”
“哟,你还记得我啊。”孟琪琪笑得有些冷淡,打量着面前人的模样,几年不见,这人气质好像更好了。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江北大学。
孟琪琪可是忘不了,她闺蜜高三那年为这人疯的惨烈模样。
谴责渣男的心情在一瞬间涌上来,只是孟琪琪还未开口,江知寒便出声道:“欢欢她,回去了吗?”八壹中文網
“跟你有关系?不好好当你的未亡人,还出现干嘛?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懂吗?”
孟琪琪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江知寒也不回嘴,任由她骂着。
挺可怜的。
周围好多人都奇怪地往这边看。
孟琪琪稍稍缓了点情绪,冷声对江知寒说道:“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来打扰她了,她生活好不容易恢复平静。”
身为看着她一路过来她的闺蜜,孟琪琪不想让洛欢再沦陷一次了。
孟琪琪说完,立刻转身就要走。
“等等。”江知寒这时才终于开口,只是嗓音沙哑的厉害:“我能……知道欢欢这些年怎么过的吗?”
孟琪琪脚步顿了住,转过头看他。
学校未央湖边。
这边离宿舍楼挺远,周边风景不错,白天人挺多,但晚上就少了。
月色之下,湖水反射着一片波光粼粼。
孟琪琪站定,望着面前月光下眉眼出众的男生,终是开了口:“你离开的那年,洛欢过得挺惨的。”
那一年,最开始,洛欢是怎么也不相信江知寒失踪了。
她每天放学后,就跑去江知寒的家门口等,一直等,等到天黑再回家。到了周末,甚至会在那等一天。
谁劝也不听。
坐在那条巷子的糕点铺里,发呆地望着对面的木门。
可江知寒的家早在他不见了就锁了。连他的母亲也一并不见了。
医院里江知寒的父亲还在,可是,一个植物人知道什么。
医生们对此讳莫如深。
洛欢于是依旧固执地等着。
连学习也都顾不上了,成绩下滑的厉害。五省联赛的最后决赛都弃赛了。
有次洛欢等得发起了烧,还是阿婆叫儿子把她送到的医院。
在医院里,蒋音美第一次打了她一巴掌。
虽然她是打了她,但却是她哭了,哭着骂她:“洛欢,这是妈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你,你给我清醒一点!你要是再为一个男生这样要死要活的,那你就去死好了,别要爸爸妈妈了!”
洛欢被打醒了。
不再去找他,安安分分地回归学校。
只是那时候高三已经快过半了,洛欢成绩滑到了倒数,被班主任差点劝退。
洛欢知道自己已经跟不上了。
但她的舞蹈还有些底子,加上以前补课的底子,努力努力,还是能考个一般的舞蹈院校。
洛欢于是重新回归了舞蹈,每日机械的训练着。
但连舞蹈老师也看出来了,洛欢的状态很不好,舞蹈很僵硬,失去了之前的轻灵。
再这样下去,连省内的舞院都很悬。
所有人都在进步,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
可她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孟琪琪从前和洛欢是对手,但那天,就在她被她舞蹈老师叫出去训斥时,终于看不下去了。
在洛欢放学后自己一个人沉默地练时,气得推了她一把。
她明明没用多大力,洛欢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摔到柜子上。
洛欢没有生气,只是很木地说了句,你干嘛。
孟琪琪气得又推了她一把,大骂她:“你看你现在像不像一滩烂泥!还是没有人要的烂泥,就算咱们省最烂的艺院都不要你,再这样你去死好了!”
她要的,是从前那个能意气风发地碾压她,让她一直有动力的竞争对手,而不是如今为了一个男生,就要死要活的懦夫。
洛欢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她。
过了会,她忽然闭上眼哭了。
她说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好像没救了。
孟琪琪说了句屁。
她学习没洛欢好,舞蹈也没洛欢有天赋,但她也没放弃,她还要考大学,想拥有更好的人生,她凭什么先放弃了。
没到最后一刻,谁都别说放弃。
那晚,两人都没有先回家,孟琪琪买了几罐啤酒,两人一直喝到很晚,洛欢抱着她哭了一整晚。她也安慰了一整晚。
是孟琪琪把沉沦行尸走肉般的洛欢拉了一把,把她从泥沼里拉了出来。
如果没有孟琪琪,洛欢现在说定连省里的大学都上不了。
江知寒一直默默地听着,眼角泛出一抹红晕的颜色。
“……好了,她大概情况你也知道了,你要是还有心,就别再打扰她了,就当是救她了。”
孟琪琪实在对眼前的“渣男”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只是见他表情还有些愧疚,这才心情缓和了点。
不欲与他多说,孟琪琪转身便走。
“……谢谢。”身后响起男生格外沙哑的声音。
孟琪琪脚步顿了顿,继续走了。
回到宿舍,洛欢正塞着耳机看舞蹈视频。
这习惯她已经养了四年,从前洛欢骨子里懒,平时学会了舞蹈就丢到一边,刷剧刷综艺什么的,也只有比赛那阵子才会好好地看视频。
高三那年时间紧,加上之前洛欢浪费了太多宝贵时间,那阵子她吃饭都在刷。
几乎将近几年所有国内外有点知名度的舞蹈比赛都看完了。到了大学,这习惯也一直保留了下来。
女孩洗过了澡,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穿着睡觉的吊带跟热裤,端坐在椅子里,大片的白皙肌肤在光下白的耀眼。偶尔伸手换视频,侧脸认真。
见她回来,问了句:“不是丢个垃圾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孟琪琪下意识目光闪了闪,张口说道:“啊,楼下碰到个熟人,聊了几句。”
洛欢转头看她。
孟琪琪有时就觉得洛欢这人实在聪明的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担心她看出来,于是赶忙低下头抠了抠腿,扯开话题:“艹,底下蚊子好多,咬死了。”
“我衣柜里有舒缓液。”
“哦哦,谢了。”孟琪琪忙应了两声,松了口气就去了。
第二天。自从到了江北,江知寒是第一次出现在了实验室。
“江知寒,你来啦。”一个长相挺憨厚的男生眼睛亮了一下。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江知寒朝他点点头,随后便来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诶,江知寒,你的事处理好了?”上课还没开始前,那男生挪了过来,问道。
男生名叫曹天磊,是江知寒在a大时的同班同学,已经跟着项目组的教授干了两年。
江知寒低下眸检测着仪器,顿了顿,低声道:“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