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
又等了有多久。
那目光隔着空气,仿佛能看到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无端地让洛欢心底生出一丝心慌。
于是洛欢握紧的伞柄,低头快步往前走。
走了一会,伞下出现了一双修长的腿。
穿着深色的鞋子,鞋子被雨水沾湿,有雨水的痕迹。
洛欢低着头,手指捏紧着伞柄,没动。过了几秒,她转身绕开他,正欲走。
“欢欢。”身后响起清润的声音,音调比高中时候低了几分。
“我们谈一谈,好吗?”
有什么可谈的?昨天她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桥归桥,路归路。她不想再和他再续什么同学前缘。
没必要。
许是早上知吃了一点,有些饿了的缘故,洛欢有些不舒服,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不然在这也行。”身后的声音静静的,透着平静。
洛欢却猛地停下脚步,半晌后,转头看着他。
雾蒙蒙的雨幕中,黑色碎发间,江知寒的眼神愈发的深,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他在威胁她?
江知寒高中时外形就优秀,如果不是家里那些烂事,估计早就成了校草,如今改头换面,气质更出众了。
可以说,他们整个学校都找不出几个男生能比得过他的。
撑着把黑色雨伞,目不转睛地望着洛欢,早就有不少热爱八卦的人好奇地往这边过来。
可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但洛欢不是,她还要在这上课。
他们两人几年未见,竟然和高中那会截然相反。如今害怕流言蜚语的,变成了她。
洛欢手指紧紧攥着伞柄。
人相对少的南门口停着一辆白色车子。
洛欢不看车标,但光看配置就知道价值不菲。
他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哦,他的变化太大了,她不知道的地方肯定还有很多。
江知寒亲自上前替洛欢打开副驾驶车门。
洛欢顿了下,没矫情,收起伞坐了进去。
江知寒深深望了她一眼,轻轻关上门。
车内弥漫着浅淡的松香木气息,像清澈的冰泉。
旁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江知寒坐了上来。
他一进来,洛欢莫名就觉得,车内的空气立刻稀薄了许多。
洛欢垂眸,低下头拉过安全带系上。
她能感受到江知寒转过头在看她,但她不想开口,于是故意沉默着。
洛欢的长相清纯里掺着一丝艳丽,一笑很软萌显幼,面无表情时就显得有些高冷,难以接近了。
在高中时,江知寒很少见过洛欢面无表情的时候。
她见到他总是开心地笑着的。如今却冷淡着张脸,望着窗外。
江知寒眼睫,抬手启动车子。
车头调转,离开了南门门口。
窗外雨势渐大,大雨打在车窗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连同窗外其他的声音,也一起隔离。
车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身旁的女孩虽然不说话,却像是散发着淡淡馨香的热源,轻而易举地便将四周的寒冷驱散。
江知寒望着前面,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慢慢收紧。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声音低低的。
洛欢望着窗外的眼眸迟缓地动了动。
在回忆吗?洛欢转过头,看着他,讽刺的一笑:“这话你应该没资格问吧?”
江知寒脸庞白了几分。
伞上的水珠沿着伞面低落在脚下厚重昂贵的地毯上。
“对不起,弄脏你地毯了。”洛欢语语气冷冷的,虽然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道歉的诚意。
江知寒有些迟钝地转头,看了眼,说:“哦,没关系。”
洛欢点点头,又靠回了座椅,有些疲乏地闭上了眼。
她没兴趣问他,究竟想带他去哪,吃一顿饭而已。一顿饭后,就没关系了。
江知寒开车带她来到市中心的一家法式西餐厅。
是提前预约好的,经理似乎是认识江知寒,热情地迎上来,带着二人去二楼的私人包厢。一路,眼神偷偷在两人之间流连着。
包厢内装修精致,空间很大。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江知寒直接把菜单推到洛欢面前,让她点。
洛欢接过菜单,随便点了道烩饭跟甜品。
她饭量不大,吃太多也吃不下。
点完就把菜单推了过去。可以说是很敷衍了。
面色冷漠,像陌生人一样。
正在记录的服务员愣了愣,眼神询问地看向经理,他们,不是情侣吗?
经理无声地瞪眼,眼神像是在说,她管那么多干嘛。
服务员于是赶紧点头,示意江知寒点。
洛欢低头玩着手机,听到旁边响起江知寒低润的回答,和她点的一样,还额外点了很多道吃的。
经理不停地应下,还不时跟他搭话。
悬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
他这几年应该过得很好,那时候的他,这种地方根本吃不起。
等经理跟服务员离开后,包厢里又恢复平静。
洛欢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被他看过的地方有些发烫。
所以等到第一道菜上来时,洛欢便拿起勺子低头吃起来。
鲍汁烩饭还有些烫,洛欢都没怎么吹,就强行咽下去,只想快点吃完,然后回学校。
“说吧,谈什么。”
江知寒将其他菜,都轻轻推到她面前。
洛欢没有理,只低头吃自己面前的东西。
江知寒长睫微垂,漆黑的眸盯着女孩开了口:“欢欢。你不用说,听我说就行。”
“当年的不告而别,是我不对,你怎么……”
“打住!”洛欢终于抬了头,轻微蹙着眉,耸耸肩,语气无所谓地开口:“没关系,都过去了,别再叙旧了,没意思。”
江知寒便不说了,只拿那双漆黑又漂亮的眼眸望着她。
洛欢不想再被影响,别过头去,继续吃。
听出来她的抗拒,过了半晌,江知寒重新点头:“好,不说以前了。”
“我在a大,学校和你们学校有个生物医学暑气交流项目,前不久团队里的一个师哥中途有事退出,我就主动申请来这,现在是神经生物学系的学生……”
他简简单单地说着,没有说自己的各种光环,也没有说家庭改变,只是在介绍他这个自己。
洛欢吃着饭,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
医学生啊。医学生挺好的。记得他当年,曾和她说过他将来想当医生。
“以后……”见洛欢兴致缺缺的样子,江知寒中断了话,盯着她说:“以后我们就是校友,可以,经常……”
“我们还是别见面了。”洛欢忽然打断他,吃了最后一口饭,起身站了起来。
“你慢慢吃吧,我下午还有事,先回学校了。”洛欢深吸口气,说完后,便拿起伞离开了。
江知寒的眼眶有些红。
半晌后,他起身追出去。
洛欢一口气跑到餐厅下面门口,外面的雨势已经很大。
空气中带着一股雨腥的潮湿。
刺激着的鼻腔。
怕自己再待下去,又会失控。她不想让自己陷入被动。
洛欢平复了下心情,撑开伞,就要跑进雨中。
手臂忽然被人拽住。
“雨太大了,我送你。”
“不要。”洛欢下意识就要挣扎,江知寒却将她握的很紧,怎么都挣不开。
两人的争执引来周围的不少目光。
“你不答应,我们就一直站在这。”洛欢咬着唇气恼地盯着他。
最后,还是坐进了车里。
洛欢自从上了车,就闭着眼靠在座椅上,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模样。
雨点砸在玻璃上,扰的洛欢越发憋气。
江知寒比高中那会,好像强势了好多。
雨刷不停地冲刷着前面玻璃窗。
“你能不能小点声,吵死了。”洛欢忽然睁眼,对他发脾气。
江知寒看了她眼,放在换挡杆上原本就没什么声音的手指顿了一顿,默默地慢了好几拍。
洛欢皱着的眉慢慢松开,这才重新扭过头闭上眼。
江知寒将车开得很慢,半小时后到达了学校南门口。
车子一停下,洛欢便撑着伞跑下了车,快步往宿舍楼的方向跑去。
江知寒坐在车里看着她。
“怎么了,一副谁欠你八百万的模样?”洛欢一进来,孟琪琪就忍不住问。
洛欢愣了下。
她看起来,很生气吗?
洛欢一瞬间,像被一盆水当头浇醒,抿了抿唇,说了句没事。
孟琪琪转头,奇怪地看着她。
洛欢默不作声地坐下,拿起桌上的一面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微微泛白,一双杏仁般的眼睛却是难得的光亮。
洛欢整个人都怔住。
孟琪琪有点好奇,凑了过来问:“诶,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招你了,不会是周……”
话音未落,宿舍门忽然被敲了两下。孟琪琪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个同系女孩,住同一栋楼,手里提着袋药,将药给了她。
孟琪琪大叫:“我又没病,你咒我啊?”
那女孩翻了个白眼,说:“这是给洛欢的,对方让我带上来,洛欢,你生病啦?”
洛欢茫然了下,她的确是有些不舒服,但还没到生病的地步吧。
“里面还有暖手宝跟奶茶,好贴心哦。”女孩揶揄地对她眨了眨眼。
孟琪琪问:“哟,哪个男的啊,这么细心?”
那女生摇摇头,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样:“不能说,对方说了别告诉洛欢,大帅哥的话我得听不是。”
此地无银三百两。
洛欢低下了头。
孟琪琪替洛欢接过来,聊了两句然后关门走了过来。
“啧,到底是我们系的系花,就是整天摆着张晚娘脸都能有帅哥注意到。”
孟琪琪放下袋子,故意调侃她,说:“身为你最好的闺蜜,怎么着,不给我交代一下?”
洛欢看着袋子里满当当的东西,忽然一股无比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于是强行别开眼,语气淡然地说:“不知道。”
孟琪琪盯着她看,眯了眯眼睛。
当晚,洛欢没用那些药,连暖宝宝都没用,还把奶茶给了孟琪琪喝。
孟琪琪有些受宠若惊。
料这么多的奶茶,再给她来一杯都不嫌多。
洛欢洗了澡就上床睡觉。
关了手机,本以为会像之前一样,很快就睡着。然而,她闭上眼快半个小时,还是没睡着。
脑子里乱七八糟,白天里各种画面来回闪回。
心里有些心浮气躁,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入睡。结果第二天,洛欢就顶着一对熊猫眼上课。
这节是理论课,洛欢听着台上老师授课,偶尔低头画画重点。
放在一旁静音的手机忽然亮了亮。洛欢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犹豫了下,看了眼台上的老师,然后点开。
是一条陌生人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片蓝海,像是自己拍的,构图挺好看,简介里却什么都没有。
洛欢这些年来,收到的各种陌生好友消息太多了,于是也就没放在心上,随即点了删除。
手指抬起撑住额角。
孟琪琪眼珠转了转,凑了过来:“欢欢,你不舒服吗?”
洛欢:“还行。”
孟琪琪伸手摸了下她,发现额头有些烫,就骂:“让你逞能,你不喜欢对方至少把人家的药喝了啊,干嘛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傻不傻你?”
洛欢任由她唠叨,低着头,闷不吭声。
孟琪琪见状,叹息了一声,说道:“行了,待会下课我陪你去趟校医室。”
这丫头有时候就是倔的厉害,高三都快过半了才重新拾起舞蹈,最后硬是考上了江北大学。
下了课,孟琪琪带着洛欢去校医室。
江北大学很大,校医室离教学楼也隔着好多条路,昨晚下了雨,今天气温重新回升。
洛欢有些低烧。
好在温度不是太高,校医给开了点药,让她回去按时吃,然后盖着被子睡一觉。
本打算下午训练一会,这会也只能先暂时搁置。
吃完饭回来后,看见桌上依旧放着那袋东西。里面的药很多。
就一个小小的低烧,不知道为什么买那么多药。
孟琪琪诶了声:“这怎么处理啊?”
洛欢别过脸,提起那袋药:“我去扔了。”
“别啊。”孟琪琪都觉得肉痛了,一把抢过来:“你这个败家的,这么多东西得多少钱啊,说扔就扔,还是放着,万一你哪天想通了呢。”
洛欢抿抿唇,任由她把东西都放了回去,最后什么也没说。
吃了药,然后上床睡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六点多。洛欢觉得人清醒了不少。
其他人都不在,孟琪琪戴着耳机看剧,洛欢肚子有些饿,下床后去洗手间洗脸。
刚打湿脸,房门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孟琪琪跑去开门。
“哇,这又是给谁的啊?”看到一袋外卖之后,孟琪琪眼睛都亮了。
门外的女孩翻了翻白眼,说:“还有谁,昨晚的那个大帅哥呗。”
洛欢去挤洗面奶的手顿了一下。
“再这样我真成活体柠檬精了,还让不让人活。”
“老天爷我真的酸了……”
孟琪琪关了门走进来,朝洗手间喊了声:“洛欢,昨晚那大帅比又给你送吃的了,听见就赶紧出来,别装死。”
洛欢垂着脑头,水滴顺着脸颊往下滑。
过了会,她拿过洗面奶,开始重新挤。
等洛欢出来,就已经能闻到整个宿舍都飘着香气。
孟琪琪疯狂咽着口水,见她出来,指指她桌上包装精美的外卖,嫉妒的眼睛都快红了。
“瞧瞧瞧瞧,都是无名大帅哥给你买的。”
洛欢脚步滞了滞,走上前,慢慢伸手打开。
有扇贝粥,虾仁烧卖,椰奶燕窝,还有佛跳墙,全都装在精美的外卖盒中。
还全是清淡的。
孟琪琪啧啧感叹着:“这些得五百往上了吧,大手笔啊,这帅哥是个富二代吧,你真不知道他是谁?”
她知道。
以前他没钱的时候,他们一起吃饭时她从来不看这么贵的饭,现在他随手就能点这么多。
看起来像是对她很好。但这算什么,是愧疚的补偿吗。
孟琪琪见洛欢脸色平淡,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洛欢抿下抿唇,看了看孟琪琪,忽然把饭推到了她面前。
孟琪琪:“???”
洛欢说:“你吃吧,我没胃口,吃不了。”
还有这种好事?
孟琪琪咽了咽口水,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惊讶:“你,你玩真的?”
“不然呢。”洛欢说:“那我拿去扔了。”
“别——!”孟琪琪一把抢过来,又犹豫了下,问:“要不咱俩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下啊。”
洛欢拒绝,从书架上拿了门卡,说:“你吃不了就叫宿舍其他人来吃吧,我去练晚功了。”
“你还真是勤奋……”孟琪琪摇了摇头,在宿舍群里发了条消息。
“晚上早点回来啊。”
“嗯。”
洛欢背着小挎包出了宿舍,去食堂里吃了碗面,然后去教学楼找了个没有人的空舞蹈教室里练舞。
这一层还有上晚功的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不时发出练功摩擦垫子的声音,偶尔还有笑声。
洛欢靠着墙专注地压腿。
过了会,一个背着包的高挑女生走了进来。许是没想到有人,女孩还愣了一下。
洛欢抬头看见,对她笑了笑。
那女生也赶忙回以一笑,面容透着青涩,想来是个学妹。
洛欢在大学里拿过不少的奖,学妹认出她来,一度还有些拘谨。练习的时候,不时转头偷偷看看她。
过了会,洛欢站了起来,拿起毛巾擦着汗,学妹忽然起身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压低声音开口。
“洛学姐,外面好像有个男生在等你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