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高公公扭身朝谢灵看了一眼,谢灵忙上前,跪在脚踏上,伸出手,搭在皇帝摊在炕桌的手腕上。
她屏息了约有三个呼吸的时间,便收回了手,低眉垂眼道,“皇上,您昨晚只睡了不足两个时辰,今日气血略亏,接连这些天又大动肝火,这于龙体无益,还请皇上每夜务必睡足至少三个时辰,臣女有一剂养生方子,祖父用着大有裨益,若皇上不嫌弃,臣女愿献给皇上。”
这养生方子的事情,皇帝听汪荃说过,皇帝也偷偷地观察过谢施,的确见他今日气色红润,精神抖擞,只不过,养生方子要用到药材,又关乎龙体,谢灵不亲自诊脉,也不敢松口让汪荃用。
这一点也正说明,谢家不慕虚荣,知进退,行事稳妥。
皇帝心情一好,东暖阁里的气氛也跟着松快起来,虽然伴君如伴虎,但最起码,不那么压抑了。
“你这小姑娘倒是有心了!”
谢灵便知道,她这养生方子是献成功了,皇帝也少不了一堆赏赐,谢灵再次谢恩后,皇帝便让高公公领着谢灵下去,这是让谢灵给傅云景诊脉的意思。
傅云景将她领到了一个僻静的偏殿,离麟德宫不远,是素日傅云景留宿宫中时歇息的居所。
元宝公公见傅云景和谢灵一来,忙吩咐小太监们上茶的上茶,上点心的上点心,殷勤地用袖子将椅子擦了一遍后,请谢灵落座。
谢灵在麟德宫积攒了一脑门子汗,也累了,她坐下后,不由自主地就松了神,抬头一看,见傅云景一双乌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在秋日暖阳的背景衬托下璀璨生辉,正看着自己。
傅云景一身大红麒麟彩绣常服,腰束玉带,一张精致如玉的脸上,眉飞入鬓,眼神柔和,眼尾上翘,挑着一抹妖冶的,颠倒众生的美。
“这次又要麻烦县主了。”
“不麻烦!”谢灵微微一笑,她捧着霁红茶碗,茶碗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舒展开来,荡漾在茶水里,绿褐鲜润,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
具有明显的“绿叶红镶边”之美感。
谢灵闻了茶香,香气馥郁,抿了一口,香高而持久,滋味醇厚,毫无疑问,这是极品大红袍了。
待谢灵喝了半碗茶,她才把茶碗放下,朝傅云景抿唇一笑,略挽袖口,伸出一只羊脂玉雕般的手,作请状,道,“可否容安华为陆大人请脉?”
傅云景伸出如玉般的肌肤,如青竹般修长的手,搭在元宝公公放好的迎枕上,露出脉搏。
谢灵心内感叹了一声上天对这个男人容颜风仪上的厚待后,将三根微凉的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收敛心神,约有三息功夫,便收回了手,“殿下体内的余毒已经清理干净了,只这次中毒后,身体略有损伤,请容安华为大人调整一下药方。”
“有劳县主了!”
谢灵便一口气写了两张方子,一张是给皇帝的养生方子,另一张便是给傅云景的药方。
她将墨吹干后,正要递给元宝公公,傅云景斜里伸手接过来,见谢灵一手簪花小楷笔锋挺秀,结体端庄,清劲雅秀,没有一笔松懈,给人以炉火纯青的感觉,不由得眸色微深,吩咐道,“誊抄一份后,送到太医院去。”
不留谢灵的笔墨,将来也就少了那可能会有万分之一的那份麻烦。
即便是这样的一点风险,傅云景都为她想到了。
谢灵的眼底闪过一道惊诧,她的感觉没有错,傅云景对她的确处处维护,应是自己救了他一命的缘故。既是如此,她受下这份好便是,将来总有再回报的时候。
一切都妥当后,谢灵该去凤趾宫给皇后叩头谢恩。
傅云景也不再留谢灵,使了个眼色,元宝公公派了一个名叫米团的小太监陪同谢灵一同前往。
看到米团,一同的宫女很惊讶,但在宫里走动,且在主子跟前得脸的人无一不精明,也沉得住气。木香对谢灵越发恭敬了,“奴婢给县主请安!”
看着眼前一座座熟悉的宫殿,走在曾经踏过的地砖上,谢灵眼前浮现出前世的一幕幕惨状,她紧紧地握住双拳,眼中翻滚着仇恨,眸色冰凉,眼前的景致也变得苍白。
“姑娘!”紫苏察觉到谢灵的异样,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谢灵才回过神来,扭头朝她笑了笑,脸色一片冷白。
皇后身边的宫女扭头看了谢灵一眼,谢灵连忙展颜一笑。
谢灵很快便平静了情绪,不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凤趾宫,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是大雍开国皇帝太祖为他的糟糠妻建造的,面阔九间,雕梁画栋,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规格仅次于麟德宫,是皇后居所,前世,谢灵在这里只住了不到十天,便不得不让贤。
她苦苦筹谋,终于成为后宫之主,可惜终究是为他人做嫁衣。
深吸一口气,谢灵跟着出门相迎的宫女进了殿,她微低着头,略提裙摆,跨过了凤趾宫高高的门槛。
皇后并不在正殿,而是如寻常歇在东暖阁里,谢灵跟在宫女身后进来,规规矩矩地在皇后跟前行礼。
皇后穿了一身牡丹龙纹织金锦褙子,一条八吉祥凤凰纹双层锦襦裙,头上戴着九凤钗,不施粉黛,但气色不错,显得雍容华贵。
皇后面带笑容受了她三个头,并道,“赐座!”
皇后抬了抬手,自有宫女过来加凳子,谢灵又福身谢过。
屋子里,靠北面窗下放着一个掐丝珐琅双鹤香炉,龙涎拂手香从香炉中袅袅散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雅纯正的香味。
谢灵帮着靖王解毒的事情,皇后自然是清楚,对着谢灵又多了几分好奇。
谢家的大姑娘本就身份贵重,才貌品性都是上佳,小小年纪说话行事便如此妥帖,不愧是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儿。
“安华,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是在医术上有如此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