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景一点儿也不犯怵,反而不满地道,“皇伯父,侄儿这靖王难道不是军功换来的吗?皇伯父这会儿要是说和南楚开战,侄儿必定第一个请缨上战场,侄儿是傅家的儿郎,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若不是上次拉上他去京郊,被他救了圣驾,这次怎么会被他要了这么多好东西。
光是吴道子的真迹都被他拿了好几个,不说其他那些珍奇宝贝。
皇帝一点儿都不想听他胡扯,摆摆手,恨不得把他当灰尘一样挥走。
“你那靖王府,你自己催着工部去,朕不想管了。不要一天到晚地想着打打杀杀,先把朕交代给你的事办好。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出去平叛,你皇祖母有多担心?你还不快去慈安宫给你皇祖母请安!”
傅云景只得起身,不情不愿地出去,嘴里一直咕咕嘟嘟地抱怨,皇帝听了气不打一处,指着傅云景对身边的高公公抱怨,“你看看他,像个什么样子?”
高公公笑着不接话,将几本奏折拿过来放在炕桌上,正要说什么,听到外面傅云景的声音传来,“你来做什么?”
对方没有声音,皇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高公公,高公公忙走过去挑开帘子,见谢灵站在廊檐下,和傅云景大眼瞪小眼,便问道,“县主是来给皇上磕头谢恩的吗?”
“是!还请公公代为通报!”谢灵福身行礼。
高公公点点头,回身又进了东暖阁,含笑道,“皇上,安华县主进宫谢恩,正在殿外求见。”
皇帝封谢灵,纯粹是她救了傅云景一命,这点事在皇上这里都算不得什么,摆手正要说让谢灵磕几个头,去后宫给皇后请安。
傅云景正要去后宫,稍一沉思,跟在高公公身后又折返回来。
看到傅云景转身回来,眉头紧锁道,“你怎的又回来了?说起来你的伤势到底如何了?朕瞧着你的脸色不好,汪荃到底有没有认真给你诊脉,别落下什么病根。”
“皇伯父,侄儿自己觉着还好。若皇伯父对汪太医不放心,待侄儿出宫后,请安华县主为臣诊脉。”
既然安华县主有这个能耐,为他解毒,应当能诊出,他体内还有没有余毒?
皇帝这才想起,之前是安华县主为傅云景解了毒,便改了主意,道,“你把她宣进来,让她给朕磕两个头,就让她在这里给你把个脉瞧瞧,汪荃对用毒解毒上并不在行。以免留了什么病根,后面你皇祖母又要念叨了。”
傅云景应了一声,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听到后,忙跑腿出来,躬身将谢灵迎了进来。
谢灵恭恭敬敬地磕头,礼数半点不差,三呼万岁之后,俯首触地道,“安华谢主隆恩!”
谢灵年纪虽小,但一连串的动作丝丝都合乎礼数,做起来也赏心悦目,端端的世家嫡女的大气风范,连皇帝都忍不住暗叹,纵然皇权容不得世家坐大,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世家的礼数规矩和教养,的确有其令人叹服之处。
“平身!”
谢灵忙站起身来,朝旁边让了两步,皇帝不让走,她也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上次匆忙,朕没来得及问,安华,你年纪不大吧,怎么就能学一身好医术?”
“回皇上的话,臣女几次去外祖家中,跟在叔祖父身边当药童,每日里叔外祖父就拿一些医典考校臣女,也是长辈们的一片慈爱之心,叔外祖父将几种常用的毒药的解毒法子都叫臣女背会,这才因缘巧合之下,正好能帮靖王殿下解化骨之毒。”
“化骨也是常见的几种毒药?那你说说,什么毒才不常见?”
傅云景问道。
谢灵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垂眸道,“靖王殿下,当日叔外祖父就是这么教臣女的,至于什么毒常见什么毒不常见,臣女一个深闺女子,着实不知。”
这一点,皇帝是信的,这些世家女子的教养极为严厉,品行当排第一,数百年来,这四大家族的女子,也就出了个谢元桃。
而谢元桃,也正是皇帝喜闻乐见的。
傅云景“呵呵”了两声,谢灵没有吭声,心里却是狂跳不止。
前世,她只和北靖王打过交道,那时候,傅云景收回了燕云十六州,皇帝封他为北靖王,并将燕云十六州都作为他的藩地。
大齐的王爷们,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傅云景算是个异类了。
况且他还是正统血脉,傅云景会是善类?
谢灵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傅云景的下一句话,她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傅云景道。
“皇伯父,没事的话,侄儿先告退了,侄儿要去南书房找大哥他们玩。”
皇帝心说,我也没让你留下,竖起两道龙眉。
“你去给你皇祖母请个安后就出宫吧,你不去南书房读书,你还去打扰你兄弟们?”
“皇伯父,侄儿立志做个纨绔,读什么书啊?”
说完,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一溜烟地就跑了。
皇帝这次是真被气到了,抓起炕桌上的青花缠枝莲茶碗,朝门口摔出去,只可惜茶碗飞得不够快,只把个杏黄帘笼泼污了。
皇帝真是气不打一处,抱怨道,“朕迟早要被他气死。”
高公公走过去,打了个手势,小太监弓着腰身出去,很快就带了两个太监过来将泼脏了的帘笼换下。
谢灵站在一边,真是紧张死了。
傅云景说他只想当个纨绔,他就是个骗子,难道将来那个文韬武略的燕北王是假的?他文章锦绣,用兵如神,有他屏藩燕云,南楚被他逼得节节后退,大齐的领土边界也朝北平移了近五百里。
皇帝被傅云景气得脑瓜仁都在疼,他手指头按着眉心,歪在榻上不说话,屋子里寂静得很,气氛凝固,很是压抑。
高公公眸光微闪,上前劝道,“皇上还当保重龙体,正好安华县主在,就让县主为皇上请个脉吧!”
皇上心思转了一转,谢灵能够解化骨散这种奇毒,想来崔家的东西她也是学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