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旁，由两个人，变为四个人。
我和张老哥，倒是一如刚才。
不过，桌子旁，新加入的一男一女，表情倒是有点儿纠结。
他们是张老哥的一对儿女。
如今各自都已经成家立业。
听说今天要签约，这才赶回来。
但是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却忍不住推门进来。
没签约，就等于钱无法立刻到位。
关键是父亲的态度……似乎和他们想象中不一样。
两只小杯子，轻轻捧在一起。
我含笑将杯中酒喝干。
张老哥则十分痛快的仰脖喝掉。
将一对儿女视若无物。
“爸，先别喝了！”女儿将张老哥手里的酒杯抓住，“你倒是跟我们说说，你觉得多少补偿合适啊？”
儿子也劝道：“是啊爸，你这是怎么想的？得跟我们通个气儿吧？咱又不是外人！”
“对啊，爸，我打听过了，那个房地产公司应该来头不小，不差钱！”女儿一脸向往，“咱们每平米我觉得可以多要点儿，一千五两千的，不对，三千，三千应该问题不大！”
我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张老哥一把年纪，脑子很清晰。
知道这种事儿适合而止。
但是没想到，他的儿女却是一脸贪婪的样子。
想想倒也明白。
张老哥还有多少年可活？
万一人走了，可不都是他们的？
呵呵……为了让自己多拿点遗产，鼓动自己老爹往前冲。
还真是孝顺啊！
我心中暗暗叹息。
这个社会并非是坏人变老，又或者是老人变坏。
很多事情的成因都十分复杂。
牵扯了各方的利益。
到最后作为老一辈的父母，往往都会屈服于子女的利益。
毕竟这是中国人的传统。
眼前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张老哥的女儿明明知道邓鸿的公司在业内比较有实力，竟然还撺掇老爹向前冲。
有实力，分怎么理解。
你可以理解为对方有钱，财力雄厚。
也可以理解为对方有人，黑白通吃。
“张家妹子，你别怪我多嘴啊！”我实在忍不住了，“这次负责具体安置的房地产公司，是挺有实力不假，但是凡事有个限度，就这个平房区的拆迁补偿顶破天，一平米多给你一千五百块钱，再高没有任何可能！你父亲现在要争取的，就是被房地产公司和估价公司联手压下去的那一部分。”
“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家的事儿？”张老哥的女儿，翻了一个白眼儿，冷脸看着我。
“这是我们的家事，哥们，你手伸得有点长！”张老哥的儿子也没给我好脸色。
“行了！我现在就这一套房子，这是我的棺材本！”张老哥捏着酒杯，看着我，但是他的话是说给儿女听的。
“我的房子，我说了算！”张老哥一字一句，“小陈是个好人，没有他提醒我，这个亏就得你爹自己吃下去，懂么？”
儿女俩人，表情有些不自然。
“爸！”儿子苦口婆心，“知道您就一套房子，所以咱们得让这利益最大化啊！”
“而且你不漫天要价，房地产公司更会欺负你了！”儿子眼珠一转，“要不这样，咱们不要调换产权，咱们只要补偿款，你啊就去我家住，我给你养老还不行么？”
女儿一听，眉头一挑：“哥，咱俩轮着比较好，再说了，你平时光伺候我嫂子就够你闹心了，你哪里有精力去照顾咱爸？我那边正好空着一间屋子，让咱爸住在我哪儿比较合适。爸，你外孙子最近可老念叨你呢！”
“是么？”张老哥呵呵一笑，“我大外孙最近咋样，你也不知道领他回来看看！”
“嗨，爸，老二那儿子，不是一直嫌弃这儿是平房么？”儿子在一旁嬉笑道。
兄妹俩对视一眼。
眼神中都是不善。
“呵呵！”张老哥却一直笑着。
我暗叹一声。
这一对儿女都是什么东西？
真以为他们老爸是个老糊涂？
老头儿精明着呢！
“我啊……谁家也不去！我就要产权调换，换一套新房，然后要一笔补偿就够了！”张老哥挠着稀疏的头发眯着眼。
似乎是对着空气说，似乎又是对着儿女说。
“爸……你……你太死心眼儿了！”儿子郁闷道，“咱们住一起，也方便照顾你啊！”
“嘿嘿，好孩子，你照顾好你老婆孩子就行了，你爸一时半会儿还能自己过日子。”张老哥笑着，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决，“你们回去吧，房子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儿子和女儿，谁也没动。
张老哥的脾气性格不算太好，和儿女的关系也不算特别融洽。
老伴去世之后，这孤寡老头儿和孩子之间的沟通桥梁就断了。
现在俩孩子上门来问房子的事儿，老头儿更是郁闷。
“你们不走，行，我走！小王陈，走，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张老哥起身，拉着我往门外走。
一对儿女想要起身跟出去。
但是终究还是坐在原地没动。
直到父亲出门去，俩人才冷冷看着对方。
“哥，你是不是过分了？”
“我怎么了？”
“让咱爸不要房子？只要补偿款？你让咱爸怎么想？你就那么着急？”
“妹啊，咱们谁也别说谁……你之前难道就没打过这个主意？我可听说了，老头儿和一个孤寡老太太走得挺近，万一他俩黄昏恋，咱们岂不是鸡飞蛋打？”
女儿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说的是真的？哪家老太太？”
儿子冷冷一笑：“我骗你干嘛？我只是听说，这不还没机会套话呢？”
“那确实……不能再让他们搅和在一起！”女儿咬着嘴唇，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妹子，老爷子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能再来一个人分了，咱俩现在别闹了行么？先把老头儿搞定，剩下的慢慢说！”
“行！但是哥，咱们亲兄妹也得明算账，我可以听你的，但你要是坑我，那可不行！”
张老哥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女就像是两个街边摊贩一样，正在麻利得计划如何瓜分他的财产。
“来人啊！”突然，一道凄厉的声音，打断了兄妹俩的谋划。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
同时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