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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牛何在(1 / 1)

牛仨背着姜瑾回家,心里满是欢喜,暗想还真的被鬼哥言中,不日便洗脱罪名了。他鬼哥心中却盘算着只需修养时日,择机给雷劈一次便可归故里。许是累了,姜瑾知已自由之身,心神松懈,安然睡之。醒来时腰酸背痛,姜瑾环视一眼原主的破宅。说是家贫如洗仍是抬举。屋漏无干处,烂衾湿似铁,一件像样的物品都没。牛仨无去处,一直借住原主屋旁的破棚当窝。姜瑾肚饿,出来寻吃的,见了牛仨忙问这屋顶咋缺漏仍不修?牛仨愣道:“鬼哥,不是你说天为被地为床,要瓦何用,都给你拆了换了酒钱。”

那面破了洞的墙,将家徒四壁都去了半壁,难怪那么容易便被人入内栽赃。姜瑾搔头,原主造的孽罄竹难书。“鬼哥,你说那酒肆店家为何要陷害咱们?”

“那是他的事,管不着,吃的在哪?”

过问有鸟用,姜瑾想着反正迟早要离开这里,凡事不沾最好。牛仨哦了一声,公堂之上以为鬼哥神了,原来还是吊儿郎当,看来衣食还得操烦一二,便走了。听得姜瑾醒了,原主那口子端来一碗流糜,举着不敢直视。姜瑾也饿了,拿过便食。闻之皱眉,说是流糜,实则清流,米粒都不见几颗,实难下咽。但想起原主诳棍一个,姜瑾摇了摇头,哪有啥指望,便一食而尽。将碗递过时,姜瑾没原主的全部信息,记不得眼前怎么称呼。莫不成与原主般暴力就是了。姜瑾却是做不来,亦学不来,硬着头皮问道:“你叫什么?”

原主那口子吓得不轻,以为姜瑾要打,慌忙间碗亦碰摔于地,忙跪地言道:“奴婢没有叫,亦不敢出声,但凭夫主处置。”

眼泪却是流了出来。她以为姜瑾是在报复她,毕竟夫主囵圄之时,她根本没钱没势去打点。“我是说你叫什么名字。”

姜瑾知道眼前人如惊弓之鸟,便柔声问道。这不问不要紧,一问她更惶恐,将眼泪都收了,不住地磕头。原主平日里打骂她最多就是皮外伤,如若突然温声细语,多半是要逼她做那窑娘打井的下贱勾当。她本是良家闺秀,与家人失散流亡于此,又被原主拐骗,虽说轻贱但好歹有个安身之处。若是做了窑娘,那便是脏了女仪烈节,再无德秀可言。“奴婢没有名字,但随夫主。请夫主不要逼迫奴婢做那勾栏卑贱之事,奴婢愿为牛马,只求清白活着。”

再清苦仍守烈节,字字坚决,闻之动容。往常原主劈头便是打骂,而眼前之人也不曾躲闪,只因打得面目青肿无法打井作贱便能逃过一劫。今时姜瑾没有出手打她,眼前人似以为难逃逼娼命运,看似姜瑾秤砣定了心要其去卖。就在她准备拿着碎片划破肤脂以示抗议时,姜瑾一脚踢开碎片,怕她寻不开,又捡走了。原主那口子虚脱坐地,满眼不可置信,害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姜瑾怜悯,以故乡的观点那便是她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你刹那并不能对她好。姜瑾故作恐吓,自言自语道:“忘了我好似还欠着赌坊银两。”

眼前人脸色顿时煞白,不知姜瑾葫芦里卖啥,只是绝望。“讨了无趣。”

姜瑾自个回了里屋。透过墙洞看着原主那口子回棚里,姜瑾管不了也不想管,又似于心不忍。说谁谁来,夜里才说了赌坊,这清早赌坊收账的便来要债了。姜瑾不是原主,尚未辨认便给人从里屋抬出来,不由分说挨了一顿打。“两位这是作甚?”

姜瑾吃痛,怒目而视。为首的壮汉拿出了借条:“姜鬼,叶子牌玩多了还是牢房蹲久了,都不认得这个了?”

姜瑾看了看天空,晴空万里,短时间不会有雷雨天,被雷劈的日子且看不到头,得先吃了眼前的事。这才看清原主那口子唤作齐晓霜,收账手上捏着的正是婚书与画押的据条。不一会,另外一人将骨瘦如柴的齐晓霜从棚里拎将出来,见其抗拒,抬手就是一巴掌,仿佛抵押了她与赌坊,她便是原主卖了的商品。姜瑾气血上涌,却只得扮作没见着,脑中亦浮现公堂之上李周氏那几耳光之屈辱。“快写离书,将这婆娘休了。爷几个还要赶去收另外的账,别搁这晦气。”

收账的并不是善男,姜瑾要过据条一看,原主以家中婆娘作押,借得赌坊本金共计十七两银子,十日一翻。如今时过二十余日,添上零头本息将近六十两。齐晓霜落在对方手中,对着姜瑾摇头,满是哀求。如若没了这丁籍庇护,往后便是命薄如纸。“几位,再缓缓。”

姜瑾面色阴沉,站将起来。为首那人讥之:“你休了婆娘只抵得本金,这滚出来的息钱你今日便得着落出来,且说你以何来缓?”

更有嚣张者,直言即便齐晓霜每日打井接客不绝,仍无法补上息钱利滚之窟窿。说罢,瞧着齐晓霜姿色清秀,公然摸了一把她的脸蛋,猥笑着要不当场去屋里打井收点息钱。齐晓霜直呼夫主救我。孰不可忍。姜瑾哪里还能自我慰藉曲则全、枉则直之理,原主再烂,既然占了他的身,那便沾了因果。气血翻涌上头,狗屁的穿回去,狗屁的等着天打雷劈,今日之事若是不管,枉为男儿。“竖子尔敢!我说过,放了她,冲我来!”

姜瑾横步向前,以有伤未愈之躯挡在跟前,又喊道:“大牛何在,与我掠阵!”

牛仨看了多时。早就知道鬼哥尿性想卖了婆娘,但自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今时此景,就怕鬼哥怯懦,本是不唤他,他亦会忍不住跳将出来。姜瑾那一声大牛何在,吼得是响彻九霄,吼得是热血澎湃。牛仨脑门一热,心中大喊俺鬼哥终于血性了一回,冲将出来,与收账三人扭打一起。壮汉虽壮,只是领薪办事,犯不着拿命去搏。牛仨则不同,拳拳到肉,嘴上凶煞吼着:“欺人太甚,还敢不敢,还敢不敢!”

不一会收账之人鼻青脸肿,有甚者骨折脱臼,哭爹喊娘,大声求饶。也不敢真的打死了人,否则又要吃牢饭。牛仨顺势将对方所持婚书与借条抢了过来,唾了几口对方,便让滚蛋。对方爬得远了,方始出言威胁让他们洗干净脖子候着。本是一腔孤勇,被对方如此威胁,牛仨顿时泄了气,不知所措:“鬼哥,咱闯大祸了。”

刚才大牛神勇堪比吕奉先、楚霸王,姜瑾尚且惊呆,没缓过神来。落在牛仨眼中却是他鬼哥懦弱劲又怵了。鬼哥果然是烂泥一滩,无可救药。牛仨心念俱灰道:“鬼哥,俺这就收拾行装跑路,但有问起便推责于俺。往后你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姜瑾接过婚书与字据,肃穆道:“大牛,说什么话呢!你既然愿意叫我一声鬼哥,过去的鬼哥已经死去,我便是今日的鬼哥。”

“这事我来扛。”

姜瑾字字掷地有声,齐晓霜闻之,潸然满面。牛仨亦是双目泛红。他鬼哥,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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