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苏恩宁和苏广元回来了。
张雨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村长他们怎么说?同意了吗?”
看到苏恩宁点头,张雨丽的表情,既有得到机会的高兴,有参加一场豪赌的忐忑,有对未知结果的担忧……复杂地,苏晚都有些心疼她了。
李秀兰再次开口主持局面:“先坐下吧。恩铭,去把你二叔和四叔都叫回来。”
不一会儿,堂屋里又坐满了人。
李秀兰:“恩宁,说吧。村长是怎么说的?”
苏恩宁:“村长说能给我们租。五十年。但租金怎么给,大家有不同的想法。”
苏爱党问:“什么想法?”
苏广元喝了一口茶,叹气,说:“有人不同意拿分成当租金,想要按面积大小来算,一亩六块钱,按年给。”
张雨丽大惊失色,“那个湖上千亩,一亩六块钱,那么多钱,从哪儿来啊?”
“妈,还没定呢!”苏恩宁安抚着她,“进尧叔说,这样一口咬定,咱们现在的压力太大了,对咱们不好。他说和其他人再商量商量,午饭之后再过去一趟。”
苏进尧,是青禹村的现任村长。
苏晚在心里暗暗点头。
有人目光短,只看到眼前的好处。也有人目光长远的。苏进尧,就是后者。
按面积大小来计算租金,村民们可以分到的钱,是实实在在可以数出来的。
村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一定可以白得一笔钱。只看到眼前利益的人,当然想要去抓牢这笔钱啊!
不然,你苏恩宁养鱼没有赚到钱,他们的这笔钱就没了。
没有风险,可以得到一笔确切的钱,与有风险,并且还不知道能拿到多少钱,他们理所当然地想要选择前者了。
当然了,村子里也有像村长苏进尧之类,聪明、能看得长远的人。
风险与收益并存。
按照分成来算租金,的确存在风险。但如果赌赢了,能得到的收益也将会是相当可观的。
并且,他们不需要下一分一毫的赌注,输了,没有损失。赢了,就等着收钱。
想的苏恩宁刚刚说的话,苏晚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苏进尧一声“老狐狸”。
苏进尧明知道是他们占了苏家的便宜,还说的是为了苏家、帮苏家分担压力,既占到了便宜,还白白让苏家欠他一个人情……
李秀兰应该是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吃过午饭了,你和你爷爷再跑一趟。”
李秀兰将刚刚对三个儿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说完,她的目光在苏爱仁和苏爱民之间扫过,“你们商量地怎么样?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好话、丑话都提前说好,别等以后再争得起来,弄得兄弟反目成仇的。”
苏爱仁看着苏恩宁,像是要确定什么。好一会儿,他开口说:
“娘,我看恩宁是个靠谱的,我愿意跟着他干,这些年我们也攒了一些钱,本来是要留着给恩胜和恩昊娶媳妇的,我现在都拿出来。恩胜和恩昊也同意的。”
李秀兰:“那就好。老四,你呢?”
苏爱民握着拳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娘,我也愿意跟着恩宁干,我们攒的钱也……”
说到钱,苏爱民的媳妇赵小云用力地扯了他袖子。
李秀兰打断苏爱民的话,“老四家的,你有什么想法?你也说出来。”
虽然也才相处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但苏晚知道,自己的四婶赵小云,是非常典型的农村妇女。
她的性子,说得好听一点,是老实本分,说难听一点,是软弱、木讷。
这样的性子,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但赵小云是幸运的,她嫁进了苏家,婆婆仁慈,几个妯娌也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她的日子也过平平顺顺的。
突然被婆婆点名,赵小云满脸涨得通红,又害怕又为难,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娘,大嫂,我不是反对孩子他爸跟着恩宁干。孩子他爸说,要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我也不是舍不得钱,只是,只是……我家的恩宇,学习好,每年都能考第一,老师也都夸他是读书的好苗子……我想让他继续上学……”
说完,赵小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站在她身后的苏恩宇也低下了头。
“嗨!弟妹,还以为什么事呢,这有啥好哭的!娘刚刚说了,不能动几个孩子读书的钱,就是我家恩铭的,也不允许动!”
张雨丽一边给赵小云擦着眼泪,一边安慰她。
“真的?”
张雨丽点头。
赵小云破涕为笑:“娘,那我没有意见了!我们跟着恩宁干!”
……
苏家的这场家庭会议,是社会变迁、历史沧桑中一个不起眼的图像,但却能改变了苏家每一个人的命运。
最终,苏爱党三兄弟,留出了给孩子读书用的钱,以及应急的钱,就把这些年攒的全部积蓄拿了出来。
苏爱党拿出了四千块钱,其中,有将近两千是苏恩宁这些年攒的工资。
苏爱仁也拿出了两千。
苏爱民少一些,拿出了一千五。
苏广元和李秀兰,也拿出了五千块钱。其中的八百块钱,是李秀兰为苏晚攒的嫁妆钱。
八十年代,城里的普通职工的平均工资只有五十块钱,农民的收入就更少了。
攒下来的每一分钱,都是通过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省出来的。
苏家人将这些年的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交到苏恩宁的手中。
苏广元郑重其事地说:“恩宁,现在家里所有的钱,我和你奶奶的、你爸妈的、你两个叔叔婶婶的,都交到你手里了。你以后行事,就要多想想。”
“我知道,爷爷!爷爷奶奶,爸妈,二叔二婶,四叔四婶,还有各位弟弟和晚晚,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会把这件事干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