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午间的太阳很烈,干不了活。为了能多干些活,村里人都是早早地就吃好了早饭,好去地里干活。
但现在,苏家人,都没有心思去地里了。
自己的儿子要冒险做鱼场,养鱼,苏爱党和张雨丽夫妻俩,哪还有心思干活呀!成了,还好。要是不成,给儿子攒了多年的娶媳妇的钱,可就全没啦!
苏爱仁和苏爱民两兄弟也没心思出门了。
虽说要养鱼的是他们的侄子,但到底还没分家呢,几兄弟之间平时也没有起什么龌龊,如今侄子要冒险做鱼场,虽然不能把自己的攒了半辈子的身家老本都压上去,但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大人们都安静地坐着,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大人这个样子,几个孩子也都不敢说话了。
苏晚想要出言安慰。但她更知道,在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爷爷奶奶、叔伯婶娘,他们都是老老实实都农民,过去的大半辈子都是本本分分的,跟着大溜走的。
如今,突然告诉他们,他们的孙子、儿子、侄子,要辞去体面的工作,要冒险去创业,这就好像一个要牵着他们手才能走路的小孩子,突然挣脱开他们的手,要自己去跑,去跳,他们能放心吗?
改变,是需要经受巨大的阵痛的,现在的苏家人,就是处于改变的阵痛之中,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
“吱——”广播调试发出的刺耳声音,将苏家人从惊讶、呆愣中拉了回来。
当了几十年家的李秀兰也终于发话了:
“好了,现在村长召集大家到村委开会,我们家也开个会。”
“你们没有分家,现在老大家的恩宁要养鱼,老二、老四,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自己琢磨琢磨。”
“娘,我…”
“老二,你先别说,等我说完。恩宁要养鱼,你们如果不想冒险,不愿意掺合进去,那就不掺合。你们大哥大嫂,你们的侄子,也都不能怪你们。谁要说什么风凉话,你们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但你们现在不愿意掺合,就老老实实地种着你们的地。到时候看到你们大哥家挣到钱了,也不能眼红,不能插进去摘现成的桃子。不然,我也照样收拾你们。”
“好了,你们都回自己房里去商量商量,把孩子也带上,老二家最大的恩胜十四了,老四家最大的恩宇也有十三岁了,也都问问他们的想法,他们也应该知道些事情了。
你们好好想想刚才恩宁说的话,再想想自己的情况,都好好想想!等恩宇和你爹回来,就出来说一说你们的想法吧。”
“好了,去吧。”
……
苏爱仁和苏爱民带着各自的妻子孩子回屋之后,堂屋里就剩下李秀兰、苏晚、苏爱党、张雨丽以及苏恩铭了。
苏晚牵着李秀丽的手,对她说:“奶奶,您放心吧,我哥他勤奋、能干,一定能成的。”
李秀兰笑了笑,问她:“小晚为什么这么相信你哥能成?”
“奶奶,大道理我不懂。但鱼和肉为啥要票才能买,不就是因为少吗?咱们能拿出很多鱼,还怕没有人买吗?
您和大伯大娘都担心大哥之前没干过这个,怕他干不好。但我觉得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大哥勤快,学东西也快,我相信他能学会。就算第一年学不会,那第二年、第三年还可以继续,总一天能干成的。
所以,您和大伯大娘就别担心啦,就等着享福吧!”
李秀兰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好好,奶奶不担心,奶奶等着享你们的福呢!”
说完,她看向苏爱党和张雨丽两人,“老大,老大家的,你们支持让恩宁干这个吗?”
苏爱党看了看妻子,说:“娘,既然恩宁想搏一搏,那就让他去吧。我们也才四十来岁,也还能再帮他几年。”
李秀兰又看向苏恩铭,问:“恩铭,你大哥要做鱼场,你爸妈要讲攒给你取媳妇的钱拿出来,你同意吗?”
苏恩铭声音响亮地说:“奶奶,我同意,把钱都给大哥吧。以后娶媳妇的钱,我自己挣。”
“你同意就好!也不能都给你大哥了,至少要留给给你读书用的钱。”李秀兰很欣慰,兄弟齐心,齐力断金。
随后,她又看向苏晚,摸着她的头问:“小晚,你爸去得早,奶奶替他给你攒了一笔钱,是给你以后当嫁妆的。现在奶奶先拿出来,给你大哥用,你同意吗?”
苏晚眼里有些泛酸。奶奶这样说,应该是从她跟着江秀莲回城的时候,就开始攒了。
那个时候,她都不知道孙女还会不会回来。就凭着对孙女的心疼和殷切的思念,从自己不多的钱里、从拮据的开支里,省出一部分。
苏晚想到,上辈子奶奶病重的时候,想要见自己,是不是就是要把这笔钱给她啊!
或许这笔钱不多,但它是一个老人对孙女的关心和爱啊!是她为孙女能做到力所能及的事啊!
但最终,奶奶没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着的孙女,带着遗憾离开了。
想到这些,苏晚想上辈子得知自己大学名额被顶替的时候那样,恨余强军,恨余琴琴,甚至恨她的亲妈江秀莲。
……
苏晚扑到李秀兰的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她不会让上辈子的遗憾再次发生了!
“奶奶,您对我怎么这么好呀!您对我的好,比那些钱重要一千倍一万倍呢!我现在不需要花钱,您把钱给大哥吧!等大哥以后挣了钱,您还怕我没有嫁妆嘛!”
“哈哈…晚晚真懂事!老大、老大家的,听到了吗?”
张雨丽也笑了起来:“娘,听到了!就凭晚晚这么支持她大哥,以后就让她大哥给她出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