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京州正式步入夏季。
抄袭事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月里,宴乔名声彻底臭了,工作室解散,设计的衣裙全面下架,私人微博也被注销,整个人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
而宴欢却凭借着那件作品,渐渐攒了点小小的名气。
这段时间内,不仅有好几家品牌给她抛来了橄榄枝,邀请她成为品牌设计师。
也有设计圈的人邀请她参加一些小型的私人高定礼服秀之类的活动。
不过宴欢觉得自己的积淀还不够,仍需要花时间再学习,便没有答应。
她甚至还想着,要不要去国外读个硕士深造一下,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海转了一圈就被她抛开了。
她打小学习就不好。
还是别凑那个热闹了。
这天下午,宴欢拎着包从公寓出来,下了电梯刚到楼下,车已经候在门口。
宴欢坐进车后座,把包放在一边,摘下墨镜挂在指尖,吩咐司机:“去星锐。”
司机应了声,车头调转方向,驶向星锐娱乐总部。
原本冉星计划结束她就没啥事了,可今早她临时收到小万总消息,说是有位前辈想见她。
这位前辈宴欢还认识──秦蔓。
秦蔓前阵子一直在外地拍戏,刚回京州就找到了小万总,委托他将宴欢约出来,说自己有事相谈。
虽然心生疑惑,但宴欢没拒绝,约好时间后,便赶了过去。
星锐总部大楼。
特意安排好的私人会客室内,秦蔓端然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听到门开的声响,她抬头看了看,当看到宴欢到了,妆容素雅的脸上立即扬起和蔼的笑容。
“宴欢,好久不见。”
宴欢态度自然地在秦蔓对面坐下。
她冲秦蔓笑笑,熟稔喊她:“秦姨,听说是您要找我,我就赶紧来了。”
秦蔓从包里拿出件包装精美的小礼盒,轻轻递至宴欢手边。
笑说:“拍戏时看中的一件小礼物,想着蛮合适你的,便拿来给你了。”
宴欢低眸看了眼。
礼盒是乌木材质的,盒内隐隐有沁凉的檀香透散而出,想必是庙里求来的东西。
秦蔓也不瞒着,温柔一笑,“正好有场戏是在一处古寺取景,我便求了个护身佛牌,给你留着玩吧。”
宴欢弯弯眼,将礼物收下:“那就谢谢秦姨了。”
两人坐一起边喝茶边聊天,秦蔓问了她最近的生活,也和她说了些拍戏时遇见的故事,会客室内的气氛融洽。
临近最后,秦蔓提到了十一月份将在沪市举办的一场慈善夜红毯,问宴欢:“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设计一套礼裙呢?”
秦蔓态度真诚,不似玩笑。
宴欢些许愣怔,好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像秦蔓这种身份的艺人,有的是大品牌花钱让她穿自家的高定礼服,自然不缺。
可秦蔓怎么会想到请她来设计?
礼服设计是件极其困难,且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目前的宴欢……还不够自信。
她低了低眸,并未答应。
似是瞧出了宴欢的犹豫,秦蔓笑了笑,安慰她:“没事的,我相信你。”
秦蔓笑得亲切,看着宴欢的眼神里尽是鼓励和信任。
宴欢心思微动,抿了下唇后,轻轻点了下头,“那我试试吧。”
秦蔓嗯了声,“时间还早,你慢慢来,我不急。”
宴欢轻笑了笑。
之后便拿出了冉星计划时的工作态度和自信,问道:“对了秦姨,你对礼服的风格有什么要求吗?还有你更喜欢什么色系,版型宽松点还是贴身点……”
宴欢一连问了好些问题。
秦蔓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这个年纪的女星,追求的不再是艳压群芳,而是优雅知性。
宴欢一一记下,想着回头先整理好,再请教冯小新,看看怎样做。
和秦蔓聊完已近傍晚,回家后,宴欢打开礼盒,只见礼盒里装着的确实是护身佛牌,却不止一件,有两件。
看着这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佛牌,宴欢默了许久,明白了秦蔓的苦心。
她将佛牌重新装回盒子,锁进了床头的柜子里,随后便去了画室。
……
落日西坠,晚霞透窗斜斜映入室内,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稀薄的暗影。
会议室的空调温度开的是二十六,可在座的一众高管仿佛置身在零下的雪地,各个冷得直缩脖子。
气氛诡异地沉默着。
谁也不敢抬头去看长条桌尽头坐着的男人。
俞少殸依旧保持着寸头形象,垂着眸,修长的手指缓缓翻阅几张文件。
偌大的会议室只听得见他指尖翻过纸页时的轻微声响。
许久之后,声音停止。
俞少殸将文件阖上,掀起眼皮,眸光流转,最后定格在窗外那片红霞上。
他愣怔了半晌,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提前终止了这场会议。
“散会吧。”
众高管:“?”
就这样结束了??
在这些人面面相觑中,俞少殸起身,脚步没有丝毫停滞地离开了会议室。
侍候在一旁的黄秘书赶紧跟上。
但没走两步,俞少殸扭头望了他一眼,说道:“不用跟着我了,我出去一趟。”
黄秘书停下,点头:“好的俞总。”
俞少殸径自离开。
黄秘书看着他的背影,感慨地叹了声。
他天天跟在俞总身边,这段时间很明显感受到俞总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虽说仍旧冷淡,可变得更为沉稳了,为人处事也少了许多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总的来说。
俞总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这是好事。
俞少殸下了电梯,此时日已西落,天边垂着抹晚霞,他站着看了两眼,沉默地抿了嘴角。
这一个多月来他住在静茗公馆,总会不知不觉回忆起先前许多并未在意过的细节。
清晰记得那是个落日余晖的黄昏。
他提前回家没告诉宴欢,进去房间时,宴欢正站在阳台上,举着手机,面朝着夕阳拍照。
他从背后揽住她纤细的腰身。
问她:“在干什么?”
宴欢任他搂着,眸子望着远处绯红的天空,回应他:“看夕阳呢。”
“夕阳好看吗?”
“好看啊,但要是在海边看,肯定更好看。”宴欢叹了声,“可惜京州不靠海,看不了。”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
当时的他只当宴欢随口一说,并未太过在意,所以回答得也很敷衍。
可现在失去了,想起这些小事来,心脏针扎似的疼,久久不散。
保时捷缓缓停在他的面前,司机下车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俞少殸看着天边的红霞,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无法克制的冲动。
他想见宴欢,现在就想见她。
很想很想,几乎要积念成疾。
他对司机说:“你先回吧。”
说完俞少殸没等司机说话,大步流星地绕到驾驶位坐了进去。
尾灯几个闪烁,很快疾驰而去,将一脸疑惑的司机远远抛在身后。
……
在画室坐了大半个小时,宴欢查了许多礼服设计的相关资料和作品集,在脑海中描摹着秦蔓的体态,礼服样式已有了个简单的灵感。
不知不觉夕阳渐沉。
她去厨房倒了杯水,刚碰了碰唇准备重回画室,这时忽然听到了门铃的响声。
开门后。
迎面扑来一阵灼人的气息。
俞少殸身上挟裹着一圈热浪,喘着气站在门外,衬衫的前襟一半湿透,汗水顺着他的颊侧一直淌向修长的脖颈。
宴欢端着水杯的手滞住,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俞少殸深深地盯着她,眸底似乎有光芒在闪烁,他竭力平复好自己的呼吸,扯唇露出个温和的笑来。
问她:“你现在有空吗?”
宴欢皱眉:“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俞少殸:“去看夕阳。”
宴欢:“……”
怎么听着有点幼稚呢……
但俞少殸眼神认真,眉眼间尽是期待,她没来由地心软了软。
“我房间阳台就能看。”
宴欢嘟囔了句,微微侧开身子,让出了路。
没直说,但意思明朗,这是让他进来。
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夹杂着淡淡的苦涩,俞少殸说不清这是失落还是释然。
宴欢捧着水杯走进卧室,留了门没关,俞少殸默了默,随着宴欢的脚步走了进去。
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
隐约间鼻间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宴欢已经站在了阳台上,手扶着栏杆,熹微的薄光打在她的身上,晚风将她的发丝和裙摆吹得起伏不定。
这个瞬间,恍惚中,俞少殸仿佛看到了那天傍晚站在夕阳下的宴欢。
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俞少殸失了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宴欢的背影。
这时宴欢扭过头,喊了他一声,“你不是要看夕阳吗?愣在那儿干嘛呢?再磨蹭一会儿太阳就要下山了!”
俞少殸终于回过神来,歉然一笑,抬腿走上阳台,在她身边站定。
两人抬眼看着远处已经愈渐稀薄的霞光,谁也没说话,很快最后一抹红光沉没在地平线。
宴欢啧了声,“总算下山了,你看够了没?”
俞少殸嗯了声,“没有。”
又嗯又说没有。
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宴欢撇了撇嘴,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俞先生,请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嗯,那我先走了。”
俞少殸并未像以前一样说什么请她吃饭,要不要一起吃饭之类的话,也没有流露出不舍的异样情绪,距离维持得不远不近。
说完后他便抬腿离开阳台,出了玄关后,还顺手将门带上。
来得突然,走得平静。
的的确确像变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