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道:“你什么都要瞒着我,真是好没意思。”
随即她起身,穿戴好里衣,又披上外套,便径直走出了房去。
此时已是子时,夜风大燥,已是冷凉。
此时已是九月初,夜风透上了凉气,秋天已不知不觉到来。
陆熄烛亦已闪身到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她。
院子里的花依旧盛开,只是花期到了尾声,已呈颓势,不断有泛黄的花瓣逐渐飘零。
苏灵衣坐在石阶上,夜风泛冷,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眸光沉沉地望着前方。
她道:“陆熄烛,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陆熄烛也坐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
他温声道:“别胡思乱想。”
苏灵衣苦笑:“其实叶轻轻差点儿就说了,可她似乎很在乎,到底是没说出来。”
她眼底弥漫出湿气,强笑道:“还有什么能比你的《断壁残垣》更糟糕的?你若不说,我真真要每夜都睡不着了。”
陆熄烛眸光深深地看着她,许久才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也没什么打紧,只是你是苏家从小培养的药人,因此体质和旁人不太一样。”
苏灵衣怔住:“药人?”
陆熄烛‘嗯’了声,便又将她拎在怀中,闪身回了卧室内:“夜晚风大,莫过了寒气。”
苏灵衣脑子乱糟糟的,药人是什么玩意,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她想对陆熄烛问个清楚,可话到嘴边到底又吞了下去。
以陆熄烛的性格,必然不可能再多说什么。
陆熄烛带着她重新上了床,温声道:“我已经禀告了父皇,让父皇赐你我大婚。等司天监定下婚事,你我再行婚礼。”
他轻轻柔柔说着,苏灵衣却满脑子都是药人的事,最后连何时睡过去的都不记得了。
第二日一大早,陆熄烛早已不在。苏灵衣起床后,便直直地去了苏成春的院子。
她记得在自己产后大出血后,是苏成春救了自己。这些往事,也必是苏成春告知陆熄烛的。
苏灵衣进入院子时,苏成春正在看书,只是一边看一边笑,可见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古籍。
见到苏灵衣进来了,苏成春有些慌张地放下书去,这才笑眯眯的:“你怎么来了?”
苏灵衣坐在他面前,似笑非笑:“说说看,什么是药人?”
苏成春脸色微变,小心道:“你都知道了?”
苏灵衣面无表情:“对,我都知道了。”
苏成春皱眉:“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要对你保密吗?”
苏灵衣不耐烦道:“你说不说,你若不说,我现在就让下人把你赶出去,让你露宿街头。”
苏成春脸色立马就有些变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苏家可就你我两根苗儿了,你竟然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苏灵衣更不耐地看着他。
苏成春摆摆手:“行,行,我说。”
说及此,苏成春深叹了口气,这才将有关苏家药人的事都和她说了一遍。
苏成春道:“瞒着你也是为你好,谁知你什么时候会恋爱脑上头,为了救陆熄烛的性命,就要剜了自己的心头血救他啊?”
苏灵衣却听得怔忪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她垂眸道:“我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失落极了,她睁大眼看着苏成春,疑惑道:“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苏成春看着她眉眼中的迷茫,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无言。
他别开眼去,低声道:“害……命运弄人。”
苏灵衣宛若失了魂般地离开了苏成春的寝房。
倘若药人不是她,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把药人抓过来,剜出他的心头血,给陆熄烛治病。
她很自私,只想陆熄烛活下去,才不想管别人的死活。
可偏偏药人竟是她自己。
倘若她要救陆熄烛,她就要死。
可她死了,小鱼儿怎么办?
小鱼儿还这么小,他甚至还没满周岁,才这么丁点儿大。
她不想死,也不想看着陆熄烛去死,这道题还有解吗?
苏灵衣脸色惨白,怔怔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
叶轻轻又欢欢喜喜地来找她,想约她去梨园看戏。可她才进院子,就见苏灵衣失了魂似地坐在石阶上,眉眼悲切满溢。
叶轻轻也有些慌了,急忙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又怎么了?”八壹中文網
苏灵衣怔怔看着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叶轻轻。
她突然就抱住了她。
苏灵衣眼中有泪落下来,嘴边却扬起了大大的笑来:“谢谢你。”
叶轻轻更怔:“好端端的,谢我什么?”
苏灵衣道:“原来你一直都在努力保护我,轻轻,你真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女孩子呀。”
她瞒着她身世,瞒着她腹中孩子的生父,不想她靠近陆熄烛。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叶轻轻想要保护她。
她不想她做傻事,不想她伤害自己,更不想她失去自我,成为一个只知道傻傻付出的人。
苏灵衣更紧地抱住她:“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叶轻轻感受到了脖颈间传来的凉意,她急忙挣脱苏灵衣的怀抱,怔怔看着她:“你哭什么?你都知道了?”
苏灵衣有些狼狈地擦掉脸上的泪痕,傻笑道:“都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轻轻却沉下了脸:“陆熄烛说的?哼,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知道你一定会为他舍命付出,便故意和你把真相说出来!”
苏灵衣拉过她的手,柔声道:“不会的,我都已经想好了。”
叶轻轻警惕道:“你想好什么了?”
苏灵衣道:“活下去要靠两个人的努力,对不对?轻轻,我很惜命,我不会为了他剜心尖血。”
她道:“《断壁残垣》的破解办法,虽然血腥,可却并非不能尝试。慢慢探索,总会想出新的办法。”
叶轻轻听她这样说,到底是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叶轻轻弯起眼来:“当你爱上一个人,就是会比较冲动。会想要为对方付出一切……但是苏灵衣,首先我们还是得先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呀。”
苏灵衣靠在她肩膀上,眸光深深:“你说得对。”
叶轻轻嘿嘿笑着:“听我的,没错。”
叶轻轻又和苏灵衣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才终于离开。
只是等叶轻轻走后,苏灵衣的脸色,又逐渐悲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