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老屋在村南。
凤西和有根的家在村子偏北的山脚下。
别看村子不大,但是面积却比其他村大,房屋分散、空地很多。
且村子的地形很特殊,从南到北呈一字长形。
他们两家之间的路程需要走十分钟。
丁远懊恼地出了院子,一路往前小跑,“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夜空下显得异常突出。
快靠近丁有根家的时候,他把手电筒关了,就着月光走向凤西的院子。
“放开我……”
“出去,你给我出去!”
隐约听见凤西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愤怒,却又很压抑,似乎不想让人听见。
“糟糕!”
丁远心中一咯噔,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他藏身在院外的一棵枣树下。
月光下的院子里。
凤西与一人扭打在一起。
那人使劲儿地把她往屋里拖,她拼命地蹬着腿乱踢。
丁远心中一股热血往上涌。
他刚要打开手电去照那人,就听见那人“嘿嘿”地奸笑:“凤西,你就从了我,我保证今后村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这是……村长肖木旺的声音?
这只禽兽,他还没死心?
丁远按捺住要冲进院子的冲动。
这个时候自己冲进去,虽然能救下凤西,但这样却不能永绝后患。
而且,更会令肖木旺对自己更加仇视。
父亲在世的时候总是教他:
凡事不能意气用事,暂时比别人矮点儿、吃点儿亏不算什么,小人得罪不起。
如果意气用事赢了一回,后面就会有来自小人的无休止的迫害。
他从来不觉得父亲这么做是很怂。
反而觉得父亲在夹缝里求生存,还能保持一定的气节令他倍加尊敬。
眼下他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能救下凤西,又能使得肖木旺今后再也不敢来骚扰她。
凤西家周围没有房屋,最近的邻居家也在几十米之外。
而且人们因为害怕被“扫把星”的晦气所沾染,都不爱搭理凤西。
这大概就是凤西不肯大声呼救的原因,她知道呼救没有人来救,反而容易招致肖木旺反咬一口。
短短的一分钟内,丁远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悄悄绕到院子的后面,仗着自己人高腿长,翻进了院中。
他从后门进入了凤西家,钻进了凤西和有根的睡房。
睡房的窗子打开着,正好能看清楚院中的一切。
他掐着嗓子,学着有根的声音猛地干咳两声:“咳!咳咳!”
肖木旺突然像被电了一般,瞬间把被他强搂着的凤西推开。
凤西一个踉跄差点儿没倒在地上。
她站稳身子朝窗子看来,丁远隐到窗布后,但可以看清楚院中的人。
凤西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些兴奋起来:“是有根,有根哥的魂魄回来了!”
本来就相当迷信的肖木旺,顿时呆若木鸡。
刚才满脸得逞般的奸笑,变成了满脸恐惧。
他紧张得声音明显在颤抖:“有……有根?真、真的是有根侄子?”
“自然是,我家有根哥舍不得我,经常会在半夜里回来看我。”
一向不信鬼神的凤西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但此刻正好能利用起来,先临场发挥把肖木旺这个老家伙吓跑再说。
“凤-西,谁-来-了……”
“凤-西,叫-人-进-屋-坐-坐……”
丁远学着邻村巫婆请神时的诡异语调,模拟有根的声音。
“扑通”一声,肖木旺跪在地上。
脑袋如捣蒜般猛磕头:“有根、有根大侄子,是我,我是村长,是你你你木旺叔。”
“我我……我是来你们家看看,有没有人欺负你们的家凤西。”
肖木旺说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丁远看着院中那匍匐在地的狼狈村长,心中一阵畅快。
但他依旧冷静地模仿着有根的声音:“是木旺叔吗?我经常夜里会回来看看,你放心,没人敢欺负我家凤西。”
“是是,没有人敢欺负凤西,谁敢欺负凤西我定让谁倒霉。”
“那就多谢木旺叔了……”
“木-旺-叔,进-来-坐-吧……”
每一个尾音都拖得老长,带着诡异的颤音。
令人听起来心惊胆战。
此时的肖木旺,哪里还敢在凤西家停留?
他恨自己不能生出翅膀直接飞走。
“那那、那我走了,我走。”
肖木旺连忙起身,肥胖的身躯也身轻如燕起来,没命地朝院外跑出去。
刚才强壮镇定的凤西,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的眼睛看着自己睡房的窗子,一向胆大的她此时也恐惧起来。
“有根?”
“有根真是你?”
“你别吓我。”
本想从后门悄然走人的丁远,听见她的话便又停了下来。
他不能就这么走,这样会使凤西害怕。
他走出屋,低声道:“有根嫂子,是我。”
“你?”
凤西仰着头,满脸惊愕。
“你是丁远?”
“你怎么在我屋里?”
丁远弯下腰扶起凤西:“大半夜的,我怕嫂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于是就追过来看看。”
“本想在外面看一眼就走,没想到就看见老东西在院里,所以我就从后院进来。”
“然后,你就假扮有根的声音?”
“是,请嫂子莫怪。”
“傻弟弟,你今夜可是救了嫂子的命,嫂子哪里会怪你呀?”
凤西感激地看着丁远。
月光下,丁远被她看得拘谨起来。
他想走。
“那你、你看到啥了?”
“我都看见了,嫂子是个好人,那肖木旺是个王八蛋!”
“嘘!”
凤西连忙阻止。
她推着丁远:“小声些,进屋去说。”
堂屋里。
凤西没有点灯,俩人隔着桌子坐着。
许久,凤西抬起头说:“丁远,嫂子谢谢你!”
“今夜要不是你,嫂子我就……”
就被肖木旺糟蹋了。
昏暗中,丁远紧握着拳头。
“嫂子是因为送面去给我,才会被肖木旺钻进来。”
山村人家,入夜后都会紧闭门窗,外人再如何有歹心也不容易进来。
“那个老牲口,即便今夜没让他抓着机会,往后也一样会逮着空子就来。”凤西愤愤地说。
“嫂子,今夜这么一吓唬,他以后就不敢来了。”
“嗯,希望吧。”
丁远起身说:“嫂子,我先回去了。”
“好,我拿手电筒给你。”
“不用嫂子,我有,况且还有月光,不用手电筒也行。”
他还担心肖木旺没有走远。
若是自己打着手电筒走,容易被肖木旺看见。
那么,刚才假扮成丁有根、装神弄鬼就失效了。
凤西也明白这一点,便没有执意。
“那你还是从后院走吧,小心着点儿。”
她去打开后院的门。
丁远刚走出门,她又叫住他:“丁远,你等一下。”
“嫂子,你还有事儿?”
他只得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