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柳喜欢过陆筝。
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过,包括当初关系最要好的堂哥谢星河。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可谢树华刚才那些话,显然他是知道的。谢柳细想了一下,想起了她考试考砸了,谢树华特意赶到临川镇教育她的那天晚上。
谢柳把刚写好的情书压在了台灯底座下面。
那封情书,是她喜欢过陆筝的唯一证据。
如今回想起来,压在台灯底座下面的那封情书,确实是被人打开过的。信封的朝向不对,当时谢柳没在意,毕竟谢树华什么都没说。
事到如今,谢柳回忆起后来的种种,再结合陆筝对她态度的转变……那些曾经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忽然明白了。
“什么二十万?”她又问了一遍,语气沉了几分。
餐桌上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主位的谢树华面部线条紧绷着,神情冷厉严肃。
很多话,他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
由其许以安还在场。
但谢柳不蠢,即便谢树华不吱声,她也能猜个七八分。
“你偷看了我写给陆筝的情书。”是笃定的语气,如谢柳看向谢树华的眼神一样,“是你趁着陆筝的父亲出了事,用二十万逼他疏远我的?”
“你还跟他说了什么?”
谢柳大致晓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具体细节她无从得知。
不过她了解谢树华这个人,他对陆筝那一类“坏学生”,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更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谢树华被谢柳一通逼问,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难看至极:“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爸,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男人话落,一巴掌拍在了餐桌上,气氛顿时严峻起来。
坐在谢柳身边的许以安见状,下意识想开口打个圆场。
但谢柳嘴快,先冷笑了一声:“爸?我把您当爸,您把我当女儿了?”
“混账!”谢树华气得胸口大弧度起伏,呼吸也不顺气起来。
他怒目圆睁,瞪着谢柳,气得唇瓣发抖。
谢柳却只是漠然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我不过是您的提线木偶。”
“我在这个家里是没有发言权和选择权的。”
“从我有记忆开始,身为父亲的您,可曾抱过我,哪怕一次?”
话说到这里,谢柳停顿下来,目光无惧地看着谢树华,许久又轻笑了一声。
语气还是很淡:“您啊,惯会自欺欺人。”
“明明更喜欢儿子,却偏要对我说儿女都一样;明明让我学医是为了让我有份体面的工作,全了您教育局副局长的颜面,却偏要说是为了让我有份稳定的工作,是为我好。”
“明明是您趁人之危逼迫陆筝做了选择;到头来却说是他为了钱,不惜伤害我。”
“伤害我的人……真的是陆筝吗?”
谢柳扬唇,笑得十分苦涩,眼神也透着无尽的失望。
“或许您真的有把我当女儿看待过吧。是我的错,二十几年了,也没能感受到您一星半点的父爱。”
说完这句话,谢柳离席了。
她没看桌上其他人,就连母亲苏清喊她,也没有应声。
谢柳头也没回。走出谢家后,她的步子加快,跑着离开了梧桐巷。
许以安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没看见谢柳的身影了,他只好回到谢家,帮着安抚谢树华波动的情绪。
谢柳前脚离开,谢树华后脚就晕倒了,许以安只得帮着把人送去医院。
事后他给谢柳打电话,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
凌晨两点,陆筝接到了谢柳的电话。
他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打发时间,期间还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每分每秒都特别难捱。
谢柳是和许以安一起离开的,而且今天还是谢柳母亲的生日,感觉许以安那家伙和谢柳的父母处得很好的样子。
这让陆筝莫名有种危机感,心里很焦躁。
他连晚饭都没心思吃,就一直坐在客厅里,默默等着,等谢柳回来。
其实他也不确定谢柳会不会回来,也许她回了家会在家里过夜也不一定。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陆筝等到了。
他等到了谢柳打来的电话,兴致冲冲的接了,结果对面传来一道陌生男音:“你好,请问你是机主的朋友吗?”
陆筝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低声应了一句:“我是。”
然后对方道:“那能麻烦你来接一下这位小姐吗?她在我们家大排档喝醉了,这会儿不省人事的……”
陆筝大致了解了情况,麻溜拿上外套和钥匙出门。
他打车去了对方说的那家大排档,距离小区也就三个十字路口的距离。
陆筝到的时候,人老板正在收桌子。谢柳被安置在店内靠窗的位置,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老板将谢柳的手机给了陆筝,让陆筝结了账,然后把人带走。
走之前,陆筝问了老板一句,为什么选择给他打电话。
毕竟谢柳的通讯录里,应该不止他一个人吧。
老板诧异地看着他:“难道您不是这位小姐最重要的人吗?”
“我看她给您的备注是a啊,好像是特意把您放在首位来着。”
陆筝神情微僵,心跳漏了一拍,又迅速加快。
半晌,男人才冲老板笑了笑,“谢谢您给我打这个电话。”
“不用客气。赶紧带这姑娘回去吧,等她酒醒了可得好好说说她,别遇着什么事就一个人跑来喝酒。”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醉了酒,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语重心长的模样让陆筝忍俊不禁。同时他心里又很感激,因为陆筝觉得老板说得很对。
他寻思着,等谢柳酒醒了,一定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
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陆筝将谢柳轻放在了沙发上,赶紧甩了甩差点废掉的左手,缓了口气。
这一路他真是万分艰辛,毕竟只有一只手可用,太难了。
缓了一阵,陆筝看向沙发上翻了个身的女人,思绪有些复杂。
不用想陆筝也知道,谢柳一个人跑去大排档喝个烂醉,肯定和她家里人有关系。
一想到谢柳的父亲谢树华,陆筝便忍不住皱紧眉头。
心疼谢柳之余,男人去洗手间拿盆放了热水,再将毛巾打湿,拧干,给谢柳擦脸。
不仅如此,他还帮她脱了鞋,把人扶正让她泡了个脚。
忙到了四点,陆筝才喂谢柳喝下了醒酒汤。
彼时,谢柳的状态已经从昏睡不起到呕吐后的意识不清、思维混乱。
这会儿凌晨五点了,谢柳正扒拉着陆筝打了石膏的右手,硬说那是鸡腿,闹着要啃一口。
陆筝可不敢让她啃,左手摁着谢柳的额头将她往外推,整个人被谢柳推倒在了沙发上。
“鸡腿腿……鸡腿腿……”
女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朦朦胧胧的,很软。
谢柳半眯着眼,两颊绯红,姿态别提多醉人。
趴在陆筝身上,说什么也不肯起开,就这么扭啊动啊,蹭得陆筝面红耳赤,快憋出内伤来了。
最终,还是谢柳自己折腾累了趴在陆筝怀里又睡了过去,这场“战役”才算结束。
“陆筝……”女声喃喃,低沉且忧伤。
若非屋子里很安静,陆筝也听不到她这一声低唤。
彼时陆筝刚安抚了心中那股躁动,却又因为谢柳这一句轻喃再次乱了。
许久,男人才抬起左手,轻轻摸了摸谢柳的头,磁声低应:“我在的。”
他知道,刚才那只是谢柳一句无意识的梦呓。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不用回应的,因为谢柳根本听不见。
果然,屋子里再度陷入了死寂,又过了片刻,陆筝才单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费了老大劲。
在谢柳滑出他的怀抱的那一刹,男人伸手将她拽了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靠坐在沙发上。
陆筝含情脉脉地盯着怀里的谢柳看了一阵,忍不住俯首凑近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却在贴上去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理智告诉陆筝,他这么做算乘人之危。
谢柳酒醒后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所以陆筝收了势,最终将炙热的吻印在了谢柳的额头上。
……
谢柳是被热醒的。
她醒来时,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房间里门窗紧闭,空调制热最高温度。
加之她还盖了两床被子,垫了电热毯……
大冬天的,愣是热出一身汗来了。
起床关掉了空调,谢柳赤着脚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拖鞋,心下有些狐疑。
片刻后,她拉开房门出去。客厅里光线十足,很刺眼。
谢柳拿手挡了一下,视线从指缝间投出去,落在了阳台上正沐着阳光用左手画设计图的陆筝身上。
她赤着脚走过去,悄无声息。
到了陆筝身后,女人也没出声,就静静看着他左手捏着笔在画板上勾线,动作之灵活,令人称奇。
陆筝一边勾画着,一边哼着小曲,心情颇好。
直至一阵清风吹过,他后颈微痒,放下笔伸手挠了挠,却摸到一缕飘扬的发丝。
陆筝回头,目光刚好谢柳对上。
他愣了两秒,猛地站起身来,“小柳你、你醒了!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陆筝心慌不已,刚还捏着画笔灵活勾线的左手悄无声息地藏到了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陆筝:女孩子深夜买醉是不可取的,千万不要学。我会好好教育我老婆的!你们千万不要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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