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你们家什么亲戚啊?休假这几个月你都来好几回了,怎么病那么重,身旁也没个人照料着啊?”
市中心的医院里,楚云站在住院部icu病房外,刘姐推着安吉在一旁轻声问,伸手拉了拉安吉身上的薄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总觉得带那么小的孩子老是来医院这种地方不太吉利。
楚云转头看了看谨慎的刘姐,笑起来,又把安吉的被子拉下来些,“不用那么忌讳,躺在病房里的是我一位很重要的长辈,他要是还像过去一样,看见安吉,指不定多喜欢,多高兴呢……”
楚云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悲哀的遗憾,刘姐听着这话,心里也不免猜测一番,“这icu可不是寻常人能住得起的,这条件那么好的人,怎么也没个人在外头看着呢?”
刘姐再一次疑惑的问,楚云微微挑眉,更难受了。
她算着时间,最多再有一周,郑叔再不醒来,就要被转到普通病房了。
这也就意味着,郑叔就会被判定成为植物人了。
她做完月子之后来过医院好几趟,都没见到青云姐的身影,她也曾和青云姐通过电话,打了七八通,青云姐接起来的只有两三通,电话里的她异常繁忙,没说几句就挂了,楚云也来不及问郑叔为什么就这么躺着,为什么没手术,这中间究竟实施了怎样的救治手段,可她想,青云姐守在这里的时候,必然是没有少问医生的。
既然到了现在郑叔还躺在这里,那就只能证明,能用上的医疗手段都用上了,而青云姐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开始积极的做起了其他的准备。
她去了几次福来盛,青云姐都不在,门店的员工只是告诉她青云姐说过,无论如何福来盛也不会停止营业,让大家放心,青云姐究竟做的是什么准备,她也不得而知。
但她想,联系郑可心,大概是唯一有用的办法了。
她也没答刘姐的话,转身看了看周围,“刘姐,你在这里等等我,我有点事要去一下护士站。”
“……我去楼下花园等你吧,这医院人来人往的,全是病,安吉那么小……”
刘姐忌讳的说,楚云笑着点头,“好,我很快就来。”
刘姐推着安吉离开,楚云来到护士站,护士们忙进忙出的,她在一旁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找了个最忙的护士,上前堵住了她的路,“护士您好,我是重症42床的家属,我想查看一下我爸爸的病历……”
“查病历你找那边,我这儿忙着呢!”
“请问具体是找哪位啊?”
护士烦躁的回头看了一眼,对着护士站大喊,“幸姐,查病历的!”
话音未落,护士已经绕开楚云离开,楚云看向护士站,抬起头看她的护士也忙得不可开交,她赶紧来到台面前,“您好,我是重症42床的家属,我想查看一下病历。”
护士太忙,随便看了她一眼,“叫什么名字啊?”
“郑可心,我是病人的女儿。”
“你出示一下……”
“护士,我这单子交进去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家老头子上药啊?”
“还有我们这儿,费用已经交过了,护士……”
叫幸姐的护士没等把话问完就被无数的问询声淹没,她烦躁的摆手,“别急,一个一个来!”
护士拿着其他人的单子继续看向面前的电脑,楚云等了一会儿,故意又出了声,“您好,请问什么时候……”
“几床?!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郑可心,是病人的女儿,我得看看我爸这诊疗记录……”
护士烦躁的站起来打断了楚云的话,转身在身后的病例箱里找,把42床的病例拿出来看了一眼名字,“病人叫什么啊?”
“郑有义。”
护士烦躁的把病例丢在楚云面前,“就在这儿看,不能拿走!烦死了,催什么催!”
护士咕哝着又坐在电脑面前,楚云也不管,默默的打开了病例,她就是故意挑这种人多的时候来问,她生怕护士叫她出示身份证件,不是直系亲属,是没有办法看病人的诊疗记录的。
她先是拿出手机拍下了郑可心的资料和联系方式,又仔细的翻了翻诊疗记录,诊疗记录里都是专业术语,她也看不懂,只能草草的看个大概,可翻了两页,却看见“如需手术治疗,需直系家属亲自签名的字样”,她微微皱眉,心生疑惑,她生个孩子都需要有人签字,更别提比生孩子严重数倍的开颅手术,这样的条款应该是常规条款,为什么会写在病例里?
她又往后翻了两页,都是诊疗记录,再没有这样的条款,她又看了看时间,写这条条款的时候,是郑叔刚出事的时候,那就是说……
这是……郑可心的要求?!
她竟然恶毒至此吗?!明明知道自己不久就要离开,还要留下这样的条款,这跟放弃救治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诊疗记录,气得手都在发抖,一旁有人碰了她一下,她回头,看见身旁乌泱泱排着队准备到护士站办事的人,又看了一眼手里看不懂的病例,索性把病例还给了护士,转身离开了护士站。
她拿着手机往电梯走去,刚要给青云姐打电话,电梯门一开,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沈青云看着她一愣,“楚云,你怎么来了?孩子呢?”
几月未见,沈青云比之前老了几十岁不止,她的两鬓显现了斑白,过往紧致的面颊也隐隐有垮塌的趋势,她满头的汗,疲惫都写在了脸上,楚云心疼的伸手抱紧了她,“青云姐,这些日子……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沈青云微微愣了愣,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想不在意的说一句“都过去了”,可那些鲜明的煎熬却帧帧在她脑海里回放,带着无助与彷徨,她没说话,也抱紧了楚云,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