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回到了家,她现在的家就是曾经何冬临和简尤住的地方。
她搬到霍琅那里住了,她疲惫又烦恼地瘫在沙发上,脑子里回想的都是刚刚的场面。
她不明白,像何冬临这样,看起来毫无威胁,也不凌厉锋芒不露,打不还手的人。
就是一个文质书呆子而已,为什么自己的哥哥这么忌惮他,甚至让她去蹲着不让宋文无靠近?
理不通这期间的牵连关系,小艾只是觉得烦躁。
烦躁宋文无那些话和态度,不明白明明他那么喜欢那个简尤,为什么还要让何冬临去违背良心娶她。
这不是强行乱点鸳鸯?宋文无这样做,他自己会开心?
不知不觉的,小艾想了许多,想得最多的,还是宋文无的心理,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捉摸不透。
分明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似乎这个男人天生就没有笑这个表情。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对那个简尤死心塌地这么多年,甚至愿意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是什么思维?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动静,咔地一声,霍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小艾一眼就看见霍琅脑袋上的包扎,顿时惊地跳起来:“哥,你脑袋怎么回事?有人打你了?”
霍琅捏着钥匙的手轻轻一顿,随即脸色也跟着微妙地扭曲了一下,只是下一秒又恢复如常。
“不是,没有人打我,谁敢打我,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他若无其事地说。
一边说,他一边进屋,扯开话题似的又问了一句:“怎么样?蹲了几天有没有看到什么?”
小艾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今晚上看到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其中关于何冬临因为宋文无的要求,去娶简尤的事情更是说得十分仔细。
霍琅哑然地沉默了半响,然后丢下一句话:“知道了。”
“哥,”小艾叫住要回房间的霍琅,“你为什么这么防着何冬临?我看着那人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已,宋文无打他他都不敢还手。”
“你别管。”霍琅冷淡地丢下这句话,继续往房间走。
当年的事情,他决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包括自己的亲妹妹也是。
走到一半他忽然回头,多问了一句:“在学校怎样?”
小艾顿时蔫了,但还是强颜欢笑:“还好。”
霍琅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本来就是随口一问的,他要做的事情很多,根本没时间关心小艾重返学校之后的事情。
小艾苦笑着目送霍琅回房,烦躁不堪地跌坐在沙发上。
重返学校的她才知道,学习原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脱离学校太久了。
高中也没有上过,知识严重匮乏,上课就是一头雾水,尽管有心去听,最后还是落得一问三不知的下场。
但是只要能混个文凭就好了,她这样想着,也就无所谓了。
忽地,她想起简尤,那似乎是一个……学习很好的人?她拧了拧眉头,心里忽然生出厌烦的情绪。
人比人气死人。
……
简尤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当她确认了何冬临是真的放弃她之后,她能走出来。
从第三天开始,她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时间,上班时间。
情绪控制得很好,没有半点负面情绪的外露,任何不熟悉的人见到她,都不会猜到她失恋了。
她一个人经历了撕心裂肺,一个人慢慢接受,并且安慰自己。
没了谁,地球不会不转的。
她控制得很好,但是王思音还是察觉到她内心情绪的崩塌。
比如,简尤在家常常坐在桌子前发呆,眼睛就那么虚虚地望着前面,而她的前面一片空白。
比如,她做饭的时候会走神,忘了下没下过糖或者盐,往往做出来的东西无法下咽。
再比如,她开始失眠了,这是以前都没有的事情,她一贯奉行学的时候专心学,玩的时候撒丫子玩。
该报仇马上报,气不能忍,该开心的时候放开了笑。
这样有一说一的人,晚上是不会睡不着的,因为她的所有烦心事都会在发生的时候立马解决掉。
然而现在却不是了,她失眠越来越严重,甚至要去医院开安眠药的地步。
还有,她脖子上的戒指项链不见了,王思音问过她一会,她却忘了丢在哪了。
王思音不相信她这么洒脱,但也没有刺痛她,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发现那个戒指被简尤藏起来了。
放在抽屉的盒子里,放得很隐蔽,若不是王思音熟悉她的摆设,估计就发现不了。
更严重的一次,简尤下班迷路了,她没有买车,因为她不爱开,也懒得开。
就喜欢坐地铁感觉那种人挤人的紧张感。
似乎是上班时候的专注,耗费了她全部而有限的经历,所以她下班之后,便迷迷糊糊地坐地铁,然后神游似的出站离开地铁之后。
望着一片陌生的地方,她才察觉自己迷路了。
而手机早就已经没电关机了,她不知不觉中走得远离了地铁,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
所有的钱都在手机里,身上没有任何现金,简尤虽然觉得麻烦,但是并不绝望。
更绝望的她都经历过了,这点只能算是小事。
她按照自己的方向感原路返回,却没想到越走越偏了,从傍晚走到黑夜。
那天她是被李文源捡回去的,李文源开车经过那个地方,正巧瞥见简尤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他才上去问了情况,然后把简尤送了回家。
要是那天李文源不经过那边,估计简尤就得费不少心思回家,但若是之前的简尤,这是不怕的。
她有大把方法,只是现在的简尤,即便她有方法,也没有那个精力。
介于以上种种,王思音强迫简尤请假在家修养,不允许她再去上班了。
简尤对此,嗤之以鼻,但是王思音却是认真的,她把简尤的钥匙没收了,出门就把简尤锁在家里。
不让她出去晃荡。
简尤没什么所谓,就只是会笑着调侃说:“你们这是把我当老人痴呆看待。”
谁知道王思音却一脸严阵以待的眼神盯着她,反驳:“不瞒你说,是的,你现在的状态跟老人痴呆没什么区别。”
简尤哭笑不得,她觉得自己很正常,但是也没有反对王思音的好意。
于是一天到晚都在家上网,偶尔会看看书学习一下,但更多的时间都是在发呆。
直到这天,她懒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剧上分明是猫和老鼠,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仔细打量才会发觉,其实她视线的焦点根本就没有在电视机上。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简尤在沙发上忽地动了一下,但只是条件反射似的,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但是那门铃却锲而不舍地继续响着,简尤才扭头过去看。
依旧没动,动也没用,她没钥匙,门已经锁死了,她过去也开不了门,干脆不理了。
最近她对什么都懒得搭理。
门铃继续响,简尤仿佛完全没听见似的,视而不见。
直到门外按门铃的人开口说话:“简尤。”
简尤浑身被刺了似的猛地一抖,她不可思议地望向那扇门,只觉得唇角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谁?”
门铃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低沉雄厚又不失清冽干净的男声:“是我。”
是他,何冬临。
简尤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他?他来干嘛?但她没有过去开门。
因为还是那句,她没有钥匙,她伸手去勾茶几上的水杯,但是水杯里的水却暴露了她手的颤抖。
她厌恶地把水杯放回去,选择不喝,然后高声对门外的何冬临说:
“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你不合格。”
外面沉默了好一会,久得险些让简尤误以为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但是没有。
他轻笑了声,说:“我是来娶你的。”
简尤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被人揣着心脏的感觉,浑身仿佛失去了鲜活的血液而变得逐渐冰冷,发麻。
一种濒临死亡的体验。
先是惊讶、不可思议、难过、悲伤,再最后才是一种讽刺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我最近看的那个医生医术不错,介绍给你。”
何冬临盯着那扇迟迟不肯打开的门,然后听到了简尤的声音从门口传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从门缝里塞出来的一张卡片。
他捡起来看——张医生。
他再抬头盯着门,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人,他甚至无法得知她此时是什么表情。
走道里有些昏暗,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之中,表情不明,他半响垂了头。
然后塞进去一张纸,说:“我预约了民政局,你要是愿意来,你就按照时间过来。”
“该有的五金彩礼,婚礼形式,我都会给你,相信你父母也不会反对。”
“什么父母?”里面传来嗤笑的声音。
何冬临怔了一下。
“我妈去世了,你不知道吗?”简尤凉凉地说,那声音里夹杂了太多情绪,有些苍凉和讽刺。
何冬临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只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下来,他有太多的话想说。
但是他很清楚,在安全通道的拐角,那个跟了他许久的那个人,就在那里蹲着。
所以他最后只能面无表情地说一声:“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