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闻言，仔仔细细地打量宋文无，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最后着重打量宋文无的脸。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简尤眼光不怎么好。”
宋文无：“……”
他已经想咬死这个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萝卜。
但是胡萝卜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副深沉的样子点点头，然后语重心长地交代一句便躺到沙发上不动了。
他说：“你好好对简尤，我盯着你的，要是你对他不好，我在千里之外都跑回来打你。”
宋文无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对着胡萝卜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脸说：“你打得过我吗你？”
胡萝卜却没有再有什么动静，整个人像睡着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宋文无没办法，却也睡不着了，坐在客厅一边防着这个胡萝卜，一边玩手机，直接熬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准备上班，简尤一出来就看见胡萝卜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
简尤顿了顿，说：“我们出门了，你也走吧。”
胡萝卜眨了眨眼睛，然后站起身来说：“我打算今天就走了，我不留在b市了。”
简尤点点头，“回家挺好的，找不到工作就回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胡萝卜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然后迟疑半天，似乎在纠结什么。
半响之后轻声问：“我能问你借两百块钱吗？我没钱坐车了。”
简尤：“……”
“你找死！？”宋文无一下子冲过去拽住胡萝卜的衣领，他力气很大，直接把人拉得一个趔趄。
胡萝卜被拽得气上不来，直咳嗽，连忙道：“我一定会还的！”
“你都走了，你拿什么还？”王思音忍不住问。
她觉得这个人真是太有意思了，足够的不要脸。
简尤也有些沉默，她揉了把脸，道：“你给我代驾了一次，结果多赚两百块钱？”
胡萝卜有些尴尬地红了红脸，但还是笑了笑：“不然我没办法走，我一定还你，你把你电话号码给我。”
“我现在没有手机，等我有手机了，我加你微信给你转。”
他信誓旦旦地说，恨不得竖起三根手指向天起誓。
“他是私生饭呢，现在在打探你的手机号码，把我的给他吧。”王思音说。
“谁说要借给他了，让他自己想办法。”简尤若无其事地说。
然后几个人便一起出了门，胡萝卜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跟着简尤他们走到停车场。
然后看着宋文无开车载走了简尤和王思音，他才垂了脑袋叹了口气：“任重道远啊……”
“这下好了，剩下十五块钱怎么回a市。”他为难地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车里，王思音饶有趣味地看着简尤，“我还以为你收留了他一晚上，借两百块钱不会拒绝呢。”
简尤闭着眼靠在车上，慢悠悠地说：“我让他住一晚上是不想他冻死在我们小区，然后一查还跟我们接触过，惹麻烦。”
“何况，我觉得他完全可以去找工作。”
“也是，”王思音想了想，倒也认可了。
“我感觉他像是认识你。”宋文无一边开车一边说。
“是认识啊，人家都说是简尤粉丝了。”王思音不以为然地说。
然而宋文无却兀自摇摇头：
“不是那种认识，粉丝不像他这样的，而且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技术的样子，怎么会喜欢简尤一个程序工程师。”
“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他毫无道理崇拜简尤，要是只是看脸，他更应该去喜欢娱乐圈明星。”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对简尤一见钟情。”王思音嘻嘻哈哈地笑道，反正人已经要走了，她也没担心什么。
但事实上，简尤觉得宋文无的分析很合理，因为她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所以才一直憋着没说，她眼皮子动了动，忽然开口：
“算了，别研究了，人都说走了，没必要再想他的事情，当作是一个奇怪的路人就好。”
于是都沉默下来。
然而胡萝卜却没有离开b市，他在b市停留了一个月，每天晚上蹲在酒吧酒店门口给人代驾，一晚上能挣七八十块钱。
然后早上又在公园的椅子上睡一觉，随便吃点面包饼干充饥。
就这样，他一个月凑到了路费，还有不少剩余的。
他一个月的时间也偶尔有留意一下简尤的动向，只是没有再接近过去，只是远远地望着。
当他回到a市的时候，他已经蓬头垢面一个月没洗过澡，满下巴的须根。
在火车上都被人嫌弃。
他很不好意思，但是又舍不得花钱去澡堂子洗澡，只能尽量坐远一点。
幸好大冬天的，一个月不洗倒没有特别大的气味。
胡萝卜坐火车坐了一天一夜才到了a市，然后又从a市的城镇跋山涉水地去到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这么一折腾，又过去了一周，回去之后，那个把手大出入口围栏的人乐了：
“嘿，你怎么走了又回来？这是在里面待不够，还想进去一遍？”
胡萝卜黑了黑脸，但没说啥，只能撇撇嘴：“别贫了，我来探视的。”
“谁？”
“何冬临啊。”
……
何冬临还没想过会重新见到胡萝卜，所以当他被通知有人来探视的时候，他以为会是阿零。
谁知道坐到胡萝卜面前的时候，他险些不认得胡萝卜。
在里面的时候虽然也是脏兮兮的，但冬天一周洗一次澡，夏天天天洗的人再怎样也脏不到哪去。
哪像现在，胡渣都比他多了。
何冬临忍不住笑了笑：“你这是出去乞讨了？故意弄得悲惨一些，让大家可怜你？”
“但两年前就不兴你这样的，最好把腿打瘸了，才有好的收入。”
胡萝卜：“……”
他打量何冬临一样，发现何冬临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依旧把自己打理得斯斯文文，气质内敛。
他连忙努嘴：“可别忽悠我了，临哥，我去见她了。”
何冬临闻言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胡萝卜说的是自己母亲，于是淡笑着：“有没有替我给阿姨问好？”
胡萝卜的母亲已经火化了，只剩下骨灰放在墓园里。
“什么阿姨？”胡萝卜懵了懵，“我说的你前女友！”
何冬临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眼底温和的光芒一下子隐没下去，他像是卡住了似的盯着胡萝卜。
一会后他皱眉：“你找她做什么？我说过让你不要去打扰她。”
“你真不想我去看看的话，就不会把地址给我啦，只是她已经换了工作了，不在那个什么科学院上班了。”
“我去到b市之后找了好几天，才顺藤摸瓜找到人的。”
胡萝卜很精明地撇撇嘴，一股脑地说，然后从带来的背包里掏出一本杂志，还有几张照片挪到何冬临面前。
何冬临一眼就看见那杂志的封面，那上面的人是他日日夜夜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的容貌。
他呼吸一下子就停顿了，他克制住自己伸手去拿起杂志和照片的欲念，只是强作镇定地兀自垂了眼：
“拿开，我不想知道。”
胡萝卜愣了，他没想到辛苦了一个多月，换来何冬临这个态度：“啊？为什么？这是你前女友啊！”
何冬临冷漠地说：“对，前女友，所以我没必要知道。”
“真不想知道？”胡萝卜试探地问。
何冬临一声不吭地垂着眼，也不看胡萝卜，也不看杂志，只是盯着自己铐着手铐的双手。
“她交了男朋友也不想知道？”胡萝卜不死心地说。
但随即，他便看见何冬临的情绪变动，何冬临极快地抬了一下眼皮，眼底都是隐忍的情绪。
那一眼很快，快得若不是胡萝卜专注地盯着他，估计也没办法发现这克制的一眼。
这一眼暴露了何冬临的情绪。
然而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两年前是我主动放弃的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去管她有没有新交男朋友。”
“难道我放弃了她，还要她硬生生地等我？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个道理。”
何冬临表面上很冷静，只是冷静得有些极端，却反而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因为他真正的平静是不动声色的。
只有何冬临自己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还有胡萝卜说的这些话。
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停顿，都像是子弹，把他的心脏一个窟窿一个窟窿地洞穿。
体无完肤。
“那你不想知道你的前女友的现男友是谁吗？我这有照片，我觉得他完全比不上你。”
胡萝卜把照片抽出来，放到何冬临的眼前，拍了拍。
明明多看一眼，都是错，但何冬临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胡萝卜递过来的照片上。
那的确是一张照片，像素很低，显然是用很久而且很差劲的数码相机拍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模糊的身影手牵着手的画面。
尽管画面足够模糊，但是何冬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两个人是谁。
但他只是微短暂地在宋文无身上停留一秒，随即便把视线挪到简尤身上：
“她变了挺多。”
“这你也看得出来啊？”胡萝卜挠头，连他自己都觉得照片模糊成这样，认得出来是谁就不错了。
还能看得出来变没变？
“再糊我也看得出来。”何冬临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