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狂刮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的早上才慢慢停了下来。
简尤的发烧完全好了,满血复活。
只是宋文无却又烧起来,反反复复的醒一会沉睡一会,烧得迷迷糊糊。
台风多少天,他就烧了多少天。
宋母待不了那么多天,于是简尤为了表示感激宋家的接待,自告奋勇多留一天帮忙照看宋文无。
让宋母可以出去上班。
简尤便端了粥去敲宋文无房间的门,敲了几下没人应,以为他睡了便推门而入。
谁知道一进门看见他浑身上下裹着被子包得像只蝉蛹,脸上挂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口罩。
头发耷拉着盖住额头,只露了一双半死不活的眼睛。
看见简尤进来,却陡然激动起来,如临大敌似的嚯地支起了身子,闷声闷气地嚷:
“出去!”
说着,兀自咳起来,咳得惊天动地,肺都快咳出来了。
简尤皱着眉看他:“你咳这么厉害?”
“咳咳咳,你、你你你出去!”他挥手赶人,赶苍蝇似的动作,恨不得简尤退避三舍,远离他。
“你妈给你熬的粥。”简尤没搭理他,把粥放在电脑桌上。
“行了,你赶紧出去!”宋文无声音闷在口罩里,但还是用手捂着嘴巴一直咳,只拿一双眼睛瞟着简尤。
“你赶什么坏事不让我看见?”简尤眯了眯眼。
宋文无一下子急了眼:“胡说什么!我……咳咳,知不知道什么叫隐私!”
刚刚家庭医生来了一遍,说他是重感冒引起了肺炎,会传染。
那臭女人的感冒刚刚好,还没好个彻底,正是抵抗力最差的时候。
他最怕她突然进来,然后也传染个肺炎什么的。
到时候又要他照顾,他才懒得干……
简尤目光顿时奇怪起来,但也不打算追究,把粥放下就行了,她还要去看看正在烧的水开了没。
但是电脑桌上放着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响了一声。
简尤下意识地多看一眼,然后告诉他:“你微信有信息。”
然后准备出去。
宋文无闻言有些烦,电脑桌跟他有好几步之隔,他病得要死要活的根本没力气走过去。
又不想让简尤接触他,于是只好喊了一声:“喂,你帮我看看什么微信。”
简尤瞥他一眼,他顿时又缩在被窝里,把下巴嘴巴捂得严严实实,像是空气中有细菌似的。
“密码多少?”简尤这才懒洋洋地拿起他的手机问。
“……”宋文无憋了半天,最后闷在被窝里说,“算了,我不看了,你出去。”
简尤:“……”
这家伙病了之后矫情得一批。
“不看,那我走了。”简尤说着要放下手机,然后微信又响了一下,隔了一秒,再响一下。
宋文无烦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又怕是李文源有急事找他,只好说:“密码0789,帮我看看。”
简尤便打开了他的手机,然而一入目便看见他设置的桌面图片。
是高中时候的毕业照截图。
当年的集体毕业照,正巧他就站在简尤旁边,两个人并肩站着的。
他就独独截了两个人的大小,设置成手机桌面了,一打开手机就能看见。
或许简尤高中和现在变化太大,如果不知道的根本认不出来那个人是她。
只有简尤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控制住视线不去抬眼看宋文无,但是却能感觉到宋文无的目光以发烧似的温度投过来,烫得吓人。
简尤忽视了他的注视,只是若无其事地点开微信,一下子便看见给他发微信人的头像。
这下终于控制不住了,她以一种复杂至极的目光看向宋文无。
有吃惊有愕然,但更多的是一言难尽和几分嫌弃:“我给你念。”
这个眼神把宋文无看得发毛,他用尽全力把脑袋从枕头上抬起,虚虚地看着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且以尽量正经的声音朗读:
“宋少,我的身心已经完全准备好了,钱到人到。”
“人家随时恭候。”
就两句,后面附带着跟了一个表情包,飞吻的表情包。
简尤继续说:“备注名字是——那女人。”
她微妙地抬抬眼:“那女人?”
宋文无腾地一下只感觉血液全鼓到脸上了,烫得让他发疯,尔后这滚烫遍一路烫下去。
红了脖子,红了脊背,一路红到了脚后跟还有脚趾头。
若不是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个口罩,估计在简尤面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慌忙地开口,急出了几分生气的意思,就是俗称的恼羞成怒:“我、那个……是李文源的事情!”
简尤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好,那我出去了。”
“喂!”宋文无凶巴巴地喊住人。
“真的是李文源的事情,那女的给李文源捐骨髓!”
他一急起来,也不咳嗽了,也不无力了,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
若说之前简尤误会只是她自己以为的,但现在这个微信一念,估计在简尤心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简尤脚停住,回头:“李文源有救了?”
“对!”宋文无见她听进去了,才没这么激动,但是反而一直咳嗽个不停。
“这女人捐骨髓捐得这么暧昧啊?”简尤忍不住问。
她只是好奇,宋文无有自己的私生活和感情,她也没打算多管闲事。八壹中文網
只是那微信实在实在暧昧,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什么身心准备好了,什么随时恭候,最要命的是还有个飞吻的表情包。
简直像在跟情人聊骚似的。
宋文无:“……”
那该死的女人,他病好了,一定把小艾那女的剁成猪肉馅包饺子!
“那女的毛病多,不用管她!”宋文无咳得像个肺痨患者似的,听着都替他难受。
简尤点点头,出去了。
宋文无这才松了一口气,耗尽了心力似的瘫在床上。
又觉得烦闷起来。
他急忙解释个啥,像个傻子。
忽地又想到自己手机的桌面设置,眉头一下子便往下压了压。
她没看见?要是看见了怎么没有反应?
原本觉得别扭不想让她看见,但她明明打开了看着他的手机却无动于衷又让他觉得更奇怪了。
怎么会无动于衷?
简尤在下午的时候离开的,那时候宋母已经下班回来了,她便走了。
宋文无又烧起来睡着了,她便没有跟他打招呼便自己出门离开。
刚一出门,便看见被台风摧毁的绿化树,以及满地的狼藉,还有不少玻璃碎片,显然一些人家的窗户被摧残得不堪入目了。
台风过后往往是很好的晴天,正是傍晚,太阳橘红橘红的斜插下来。
洒满了整个大地。
她吸了口气正打算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刚一动眼睛便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一闪一闪的反射着阳光。
简尤脚步停住,皱着眉往那闪光的位置走过去。
当捡起混杂在一片脏东西里面的戒指时,简尤心情仿佛平静的湖面里砸进了一颗巨石。
顿时惊涛骇浪起来,久久不得平静。
她沉默着盯着指尖上捏着的、脏兮兮的戒指,看了好半响才确认。
手上的这枚戒指,就是她和宋文无找了通宵都没找到的那枚。
好半会,她又从领口把宋文无给她的那枚戒指拎出来,举在阳光下对照着看。
两枚样式简单的戒指长得很像,可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的。
只有一些很细微的差别,比如一下注意不到的小角落的一些微妙出入。
微妙得要不是有对比,都不可能察觉到的。
简尤捏紧了两枚戒指,表情严肃起来。
她蓦地回头,视线一下子锁定了二楼的那扇窗户,那是宋文无卧室里的窗户。
眼神一路深沉下去,沉到最后几乎深不见底。
过了好久,心境翻涌了好久,她才收回视线,她用袖子把那枚脏兮兮的戒指擦干净,捏紧了放进兜里。
然后把宋文无给她的那枚价值放进刚刚那堆脏东西里面蹭脏了。
再回到宋家的门前,把它丢在一个有些脏,但又容易发现的角落。
她做完之后看着那枚戒指,低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她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然后便回头向着夕阳迈进,头也不回的决绝和冷然,走得果决的人从来没有资格回头。
以前是,现在也是。
至于以后……也是。
宋文无病得昏昏沉沉,只觉得口渴伸手去摸床头的水杯,但是却蓦地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小东西。
他迷糊着举起来看。
当看见那戒指的样式时,他忽地清醒了。
戒指干干净净的。
他跌跌撞撞地翻开被子下床,推门出了卧室,在二楼的楼梯一眼扫尽了客厅。
没人。
他要下一楼看个清楚明白,便下楼梯,只是腿软一脚踩到棉花里似的。
一崴着一路摔着滚下楼梯。
宋母听到动静连忙出来看:“你咋啦!”
“简……咳咳,简尤呢?!”宋文无跌不疼似的自己撑着站起来,问。
“小尤走了呀,下午走的,噢,对了,我在门口扫垃圾的时候找到枚戒指,洗干净了放你床头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尤的。”
“你帮妈妈还给她。”
闻言,紧绷的宋文无松了口气:“捡的?”
“对。”
宋文无捏着戒指无力地靠在楼梯的栏杆。
原来是她丢失的那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