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外。
钟璃看着背对他想逃离的身影，若不是她现在被殿内的门槛绊倒，狼狈地摔在地上，她不知他要逃避到几时。
“我疼！”她想开口说什么，话锋一转，娇嗔一声。
果然背对她的身影有些犹豫。
钟璃咬唇，又是喊了一声：“哎呀，骨折了！”
终于陆无歇忍不住了，转过身朝她这边走来。
“璃儿！我拉你起来！”
他温吞地走到她身边，牵过她的手，顺势把她背到身上。
钟璃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还是熟悉的味道，她喜欢的。
陆无歇越过门槛走过菩提树，来到台阶处，他似是很小心侧着身子，一节节地往下走，嘴里还安慰着：“还疼啊，我带你回去看看，伤到哪里了。”
钟璃没吭声，她所有的注意力全数都在陆无歇下楼梯的动作上。
她自是了解他的身手，往常他抱着她连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怎地这般笨手笨脚的样子。
“小心！”她眼瞅着他踩空了一节，连忙呼喊出声。
只是为时晚矣，二人双双滚了好几层。
“唔...嘶...”钟璃捂着腰，人都要站不起来了。
“璃儿，你没事儿吧？”陆无歇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钟璃终于近距离瞧清楚了他，她现在明白为何陆无歇要走路这般小心了，他的右眼...没有聚焦。
“莫苍！”她哪里管得了她自己的身体，看着他的脸，惊呼出声。
陆无歇意识到，想起身逃跑。
“莫苍！”钟璃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臂，道：“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多久了？快半年！你还知不知道，我差点死在半年前的冬天？”
陆无歇只觉心中剜疼得厉害。
他回眸便看到钟璃已经满脸婆娑，带雨梨花的。
“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也不想问你是如何辗转来到灵山寺的，我只知道，我找到你了，你哪里都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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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肃清县内悠哉地走着。
林堇心情好，垂着口哨，手中的稻草把玩个不停。
钟璃坐在马车内，对身后朝他示好的男子视而不见。
陆无歇叹口气，端着凉粉的手垂下，这是他哄她的第三天，看来她是真生气了，到现在连一口饭都没吃。
“璃儿，你若是真生我的气，也不能饿着肚子啊。”他把凉粉放下，又端起桌上的烤鸭凑了过去：“这是你最爱吃的，嗯？”
钟璃睨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随手从怀中掏出个信笺扔在他怀中道：“这字是你的？”
陆无歇打开，上面是俩字‘等我’，只是自己的周围有些皱巴，一看就是携带它的主人哭了。
他心中感到抱歉。
钟璃冷笑道：“你若是不写这个，我也不用信守什么承诺，年初的时候还有世家公子上门求亲的，哼！”
说着，她突然想到什么，把手镯，胸口上戴着的扳指，胭脂盒，还有解剖刀全数扔在他身上，道：“知道我为什么等你吗？等你来了把这个东西给你，然后退亲！”
“退亲？”陆无歇听得瞠目结舌。
钟璃瞥了他一眼，一副‘怎么样’的样子。
陆无歇叹口气，道：“那你退亲了，我怎么办？”
“能怎么办？现在贤王府是相国府，你怎么办？回灵山寺当和尚啊？”钟璃翻了他一眼。
“不要！”陆无歇这次回答得斩钉截铁，拦过钟璃的身子，打死不撒手。
所谓女怕缠郎，他吃定这句话了。
马车还在路上走着，俨然临州的地界马上到了。
钟璃躺在陆无歇的怀中，看着他被废了的右眼，心疼地伸手轻柔抚摸，道：“在锦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无歇道：“当时我带着一对人马去抓太子，天太黑，加之当时场面混乱，我负伤之余被飞来的火弩射中眼睛不慎从马背上滚落。
当时我差点以为可能这辈子都要见不到你了，谁知有样东西救了我。”
“什么？”钟璃问。
陆无歇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钟璃。
钟璃拿过眸眼眯紧道：“拓柏给我的家族令牌，怎地在你手上。”
陆无歇道：“当时瞧他送你东西，心里不舒服，我就拿来了。”
“心里不舒服？那是你小心眼！”钟璃娇嗔说了他。
陆无歇也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道：“也幸亏有了它，拓家人行遍天下，恰逢路过看到这令牌以为我是拓家人，便救了我。”
“那你到肃清...”
“之后，我碰到拓柏，他觉得锦州危险，而且我眼睛被废，不能总是带个眼罩，他带我到临州附近，临州有拓家的铺子，他用拓家的秘传做了个假眼球安给我了。
告别他，我便在肃清暂住，一方面是调整身子，另一方面可以天天去灵山告诫我母亲，还有祈求佛祖保你平安。”
陆无歇说得云淡风轻，钟璃却听得心如刀绞，她实在没办法想象，烂掉的眼球被挖去是要忍受多少疼痛。
“对不起！”钟璃紧紧搂住他的腰肢：“当时若是我在就好了。”
陆无歇摇头，垂首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道：“倒是你，冬日发生了什么？”
钟璃叹口气，把金城发生的一切说给他，“莫苍，知道吗？我最大的欣慰是...你父亲还健在，贤王府我也守住了。”
“璃儿！”陆无歇心中触动，垂首深深吻住她的唇，他不再在乎他成一个废人之后她会如何想，哪怕现在她把他丢下车子，他也绝不会再离开她。
夜很长，车子轱辘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过了四月，就是五月...那时候定会百花齐放，鸟语花香。
尾声：
南岳国安和三十一年春。
景帝对外宣称因病驾崩，新帝陆元枫继位，改年号为迎和元年。
迎和二年，北狄归还临州城池。
迎和三年，新帝封南宫小蝶为后，且宣新后已有六个月身孕。
迎和五年，相国钟璃病逝，新相国是众人从未听说的一人曰：裴清。
迎和十年，庸城南郊某一处小筑。
“陆轻舟，我是不是说话你纯当耳旁风，我和你阿爹只是来这里暂住，明个就要走继续周游，门口那小姑娘是谁？怎地又闹着要嫁给你？”
钟璃穿着一身芍药花百褶裙，一手提溜着一名孩童的耳朵，面色严肃地问道。
顾轻舟看着站在小筑外眼巴巴望着她的小姑娘道：“阿娘你也太霸道了些，管着爹爹就罢了，还管着轻舟，轻舟就是觉得她可爱，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她就要嫁给儿，儿有什么办法？
再说轻舟要娶也要娶阿娘这般清冷的美人。”
“哎呀！”钟璃柳眉隆起，看着顾轻舟，陆无歇这纨绔、油嘴滑舌的性子不见了，她以为是好事儿，没曾想是遗传给下一代了。
陆无歇从小筑内走出来，看到面前的场景，由衷一笑，从钟璃手中接过顾轻舟的耳朵。
随着顾轻舟发出一声吃痛，他说道：“你娘这样的，千年一遇，没办法你少投了几年胎，就把这个想法给我咽到肚子里去。
还有门口那小姑娘，你自己想办，我们明个要走，明白吗？”
“哦！”陆轻舟揉着自己的可怜兮兮的小耳朵，哝哝应该一声。
他刚走到院子门口，陆无歇警告的话传了过来：“记着，不许惹人家伤心，把话说清楚。”
“哦！”
钟璃瞧着这般场景，轻笑出声。
陆无歇走到她身边，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道：“娘子...咱们进去...”
“进去作甚？”
“画眉啊？”陆无歇说着，从怀中掏出之前他送她的胭脂盒子。
钟璃冷笑一声，最近陆无歇学会了一招新的骗人招式，以画眉为由，对她觊觎！行不轨之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