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向着出口方向四散逃去，周繁跟随在他们中间，悄悄接近了升降梯。
这时，旁边一架升降梯的楼层数开始跳动，或许是楼上的人也察觉到了危机，想要通过这个工具快速抵达地面。
周繁立刻控制了另一辆升降梯，等到达地下三层时，他打开地图，往来时的反方向离开。
他不能确定这次袭击与mu的约定有无关联，但他不想去赌。
黑丨帮的人果然来的很快，在周繁逃离这里的时候，旧货市场入口处已经出现了他们的踪影。
“找到那个偷药的小贼了？”
“是啊，多亏了…的线索……正好…也在这里，一起抓了……”
擦肩而过时，周繁听到了他们压低声音含糊不清的讨论。
“…”也在这里？谁在这里？
周繁立刻想到被藏起来的吉欧瑞，往外走的脚步停住了。他原地思考了几秒，竟然转身沿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过去了。
这无疑是个相当冒险的举动，可如果黑丨帮真的有线索，那便无需他漫无目的地独自寻找了。
搜查他的人和去寻找吉欧瑞的人不是同一波，虽然有人持枪袭击，但目前看来抓他并不是当下最紧要的任务。因此，周繁跟在另一波人后面中途有惊无险，总体来说还算顺遂。
他跟了没多久就来到一栋外表平平的居民楼下，这里应当就是黑丨帮的目的地了，若非许多人围守，它极其不起眼。连警署也触动了几辆车，倒不是助纣为虐，而是希望获得这次抓捕的头功。
这是栋很老的居民楼，配套设施不够完善，升降梯只有一台，就连安全监控系统也没有配备，不过这倒是方便周繁行事。黑丨帮的人方方面面地严防死守，可以看出一定要抓到人的决心。
周繁利用立体地图找到另一个居民楼的地下入口，这两栋居民楼的地下并不相通，但放大仔细观察，能找到一条连接的通风管道。
估计黑丨帮也没想到会有人选择从通风管道进来，里面太久没有清理，周繁落地时一身全是黑灰。他擦了擦手，拍去身上的灰尘，往选定的方向而去。
周繁相信自己的直觉，吉欧瑞就藏在这栋楼里，找到他就是这场梦境结束的时候。
可他还没有和黑丨帮相遇，就先和另一个人重逢了。
楼梯上方，女合成人拔出腰间枪械对准他，完全变了一副神色，脸上全是谨慎防备，没有了方才买菜的悠然自得和慈祥。
她的围裙换了下来，袖口露出黑色作战服，绝对不是什么家务智能合成人，恐怕这才是她的真实面目。
周繁停步，极慢极慢地举起双手，仰头直直地和她对视，灰蓝色眸子中一片冷静。
女合成人似乎认出了他不是黑丨帮的人，眼中闪过的些许困惑，枪口却仍然没有放下来。
“陆三一联系过我。”周繁说。
这个名字让女合成人沉默了一下，眯起眼睛，追问道：“陆三一？谁？”
周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道：“他让我来找你们。”
女合成人将信将疑：“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周繁淡淡道：“可你已经信了，不是吗？”
普通合成人就是有这点不好，话术固定，缺乏变通，很容易被套话。
女合成人的脸色变了变，正要在说什么，听见有脚步声从安全通道外面传来。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弃了对峙的姿势，往楼下跑去。
……
旧货交易市场对面小楼内。
“谁开的枪？”高瘦的少年捏紧了拳，脸色又沉又冷：“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动我的手环？”
他发起怒来，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只有他对面的黑衣男人拍拍他的肩，无声化解了凝结的氛围：“若不是碰巧追查信号起始地，还谁知道你竟然和他联系呢？冷静点，mu。”
他笑了笑，带着皱纹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凌厉：“不过没关系，正巧一网打尽。看在你母亲的面上，我会先让人把他带回来，让你见他最后完整的一面，很够意思吧？”
mu没有说话，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怒气和蓄势待发，其他人生怕mu真的不管不顾突然动手时，他却转身离去。
“他去找那个偷药的贼了。”看着他能离开的方向，旁边人忍不住说。
黑衣男人挥了挥手，似乎十分大度：“让他去吧，反正也是最后一面了。”
“我们的人要不要跟上去？趁合适的时机把那人给……”
“不，”黑衣男子否定了：“到时候把mu麻醉了带回来就行。”
在其它人不解的眼神中，他微笑起来——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那名青年竟然不知死活地卷进了中心城的风暴中，即便没有他们，中心城也会把那人处理掉。
这可不就是mu与那人的最后一面吗？
……
mu不知道他们的算盘，他飞奔进了居民楼里，枪手们来不及阻拦，请示过上面的意见后，选择放弃追捕，仍旧围堵着居民楼。
周先生会在哪一层？地下？还是更高的地方？
他不知道，他漫无目的的往上攀登着，心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焦虑和麻木。他个人的力量无法反抗黑丨帮，这几年帮着他们做事，他已经看过了太多例子，上面做好的决定无法逆转。
找到周先生之后呢，他要怎么办？
他心绪一时间乱极了，想要梳理，又不知如何从头开始。
路过一个拐角时，他终于敏锐的捕捉到了不同的影子。
他谨慎地观察，对面是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合成人。
女合成人将手中武器对着他，目光冰冷。她认得mu胸前的铭牌，知道那是黑丨帮的标志。
终于被找到了，看来不得不动手了……女合成人如是想着，却见mu看也不看她的枪口一眼，转头对着阴影露出了松懈的神色。
“我终于找到您了，跟我走！”他焦急的低声道。
女合成人用眼睛瞟了周繁一眼，意思不言而喻，这个年轻人果然和黑丨帮有联系。
周繁潜伏在阴影中，一言不发。
mu知道周先生现在对自己的信任存疑，谁叫黑丨帮那些人偷偷利用他的手环定位了周先生的位置？
他抬起手，给二人展示了一遍周身，以示自己没有带任何定位工具，长话短说道：“他们利用我的手环找到了您的定位，我现在是一个人过来的，身上没有任何联络工具。”
“过来。”周繁这才出声。
mu乖乖到他身边，向二人解释外面的情况：“最好不要下去，外面全封了。他们都在楼下，停车场也是，持械的人很多。”
不能往下跑，那从哪里才能逃离？
周繁皱起眉头，事情的棘手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必须要尽快的见到吉欧瑞。
一道枪声冷不防从斜对面响起，原来已经有人悄悄埋伏在了那里，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架好了枪口。
“跑！”
周繁拉了一把女合成人，几人下意识往上跑去。
女合成人的机龄已经有几十年了，某些部件老化明显，她并非是以运动为特点而设计，此时跑起来的速度远远不及周繁和mu，全靠周繁偶尔帮忙掩护才能免于受伤。
楼里的枪手多了起来，他们显然察觉到了周繁和女合成人的大概位置，不约而同聚拢了起来，像是猎人围堵猎物。
女合成人心中微微一沉，心知今天凶多吉少，她想到什么，拉着周繁道：“去那边，有一个架在外面的钢梯，或许可以爬到对面大楼。”
那截钢梯或许是某次工人维修外墙留下的，风吹日晒，早已铁锈斑斑，但为他们的逃生提供了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熟料，在他们即将跑到顶楼的时候，后面的枪手还是追了上来。
这样狭小的空间命中目标不是难事，枪手微微眯眼，目镜里的准星落在mu身上。
“砰！”
子弹擦着皮肤飞过去，却并非他选定的目标。
“周先生！”
mu惊愕地扶住周繁，枪口瞄准的是他，可周繁将他挡住在身后。
其实子弹只擦着周繁的肩膀过去，划出了一道血痕，但或许材质和普通子弹不太一样，不过几十秒，周繁就觉得半边肩膀都麻木了起来。
想来也是，黑丨帮不会对mu下重手，毕竟mu现在明面上算他们的人，所以用的并非是实弹，而是麻醉弹。
mu趁枪手继续瞄准的时间，几个跨步下去将人放倒，阻碍了一下后面人的追捕后重新返回周繁身边。他和女合成人就近把周繁扶进这层的空屋子，麻醉效果来的很猛烈，周繁眼皮止不住地阖上，虽然还能听见他们说话，但连手指抬起也不受控制。
明明是冲着他开的枪，受伤的却是周先生。
mu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咬牙道：“我去引开他们。”
门外很快响起了对峙声和搏斗声，屋内只剩两人，女合成人低声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吉欧瑞。”周繁嘴唇翕动，胡诌了一个理由：“我受陆三一所托，必须亲眼确认他的安全。”
女合成人显然犹豫了：“只是见一面？”
周繁微微点头。
这时，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像是有人交火，中途还夹杂着一声mu的喊声。
女合成人放心不下，道：“我去看看。”
隔着一扇不算坚固的房门，空房子内冷寂了下来，只剩下周繁一人，孤零零地倚着布满灰的柜子，席地而坐。
全身不听指挥的滋味真不好受，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半阖眸子，静候外面的结果。
如果进来的是同伴，那么他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是敌人，他就算栽在这场梦里了。
门外慢慢静了下来，一个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出现了。
不是mu或者女合成人的脚步声，胜利者的声音如此信步闲庭，周繁甚至能想象到那人从容不迫的样子。
还是输了吗？
周繁闭了闭眼，他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勉强支撑起身体，在麻醉中找回一分控制。
门打开了，来人走进了屋子，见到目标，脚步加快几分。随后那人半跪到他面前，将他狠狠拥进了怀里。
“好久不见，周先生。”
听到熟悉的温醇嗓音，周繁惊讶地抬眼，一个吻落在他的眼睫上，轻而克制，像是怕把他碰碎了。
——是穆弈。
不是mu，而是真正的穆弈。
他又亲了亲周繁，轻声说：“抱歉，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