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越来越大，空气里浮动着高温，憋得人面色通红，眼睛干涩，肺里呼进的都像是火一样。
周繁状态不太好，这具身体力气又小，弄不出什么动静，只能使劲跺脚，试图让底下的人听到动静。
但简注定要失望，不管她再怎么发出声响，始终没有人来打开阁楼的门。
“她放弃了你。”
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耳畔。
周繁认出这个声音正是蛊惑露西的魔鬼，咳嗽了两声，还没来得及接话，魔鬼便继续道：“这把火是她……哦不，我放的。不过我能感觉得出来，你不想死，对吧？”
“那又如何？”周繁哑声问道。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魔鬼笑起来：“我可以救你，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信徒。”
这个小女孩趋近绝望，弱小无助，除了答应，没有别的选择——他有十足把握。
周繁沉默了一下，道：“你要怎么救我？灭火？”
“当然不，只是灭火，那多么无趣！”魔鬼浮夸地笑了两声，道：“我可以让你超脱人类的范畴，从烈火中走过而丝毫不受伤害！”
周繁皱了皱眉，问：“原理是什么？添加阻燃涂料？包括输氧吗？”
“……”
“个人认为，还是灭火效率更高。”
“……”
下一秒，他的脑子晕眩了一下。在呛到窒息前，小女孩的身体先一步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被踹……脱离回忆，周繁抬了抬眼，发现自己莫名出现在休闲厅，张措不在身边。
休闲厅地面有一大片血迹，不知道是谁的。有脚印从血上踩过去，蔓延出很远。
墙角立柜门“吱呀”一声，有人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探出头，试探性问：“周繁？”
乔森那张欧美人的面孔出现在柜子门缝后面，没有完全出来，谨慎地确认着来人的身份。
第二次和乔森遇上，周繁点了一下头，听听周围动静，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提醒道：“鬼要追过来了。”
他这模样一看就是和鬼纠缠后的状态，乔森不疑有他，急忙跟了上去：“你不知道，那鬼好像有定位器似的，我没跑多久就被找到了。”
“对了，唐灵和路晋呢？”周繁握着撬棍，和乔森保持了一点距离，这个问题他第一次就想问了。
“路晋没跟上，被鬼抓住后，我和唐灵就分头跑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乔森有些唏嘘，独自跟鬼抗衡，路晋多半凶多吉少。
但也不能怪他们太冷漠，他和唐灵已经拉着人跑了一次，仁义尽致。第二次鬼的速度明显快了，如果仅靠他们拉着跑，三个人都要出局。
一时无话，听到远处的动静，二人放轻脚步，回到了餐厅。餐厅有桌椅掀翻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在他走后来了其他人。
周繁又一次闻到那股糊味，很淡，像是从别的地方传过来的。
“你路上遇到别人了吗？”乔森问。
“欧文。”周繁淡淡道。
“他人呢？”乔森又问：“这里很黑，不如我们点个灯？”
周繁瞥了他一眼，过于立体的面容让乔森在黑暗里显得阴沉沉的：“不用，我能看见。”
“点灯说不定能发现别的线索。”乔森坚持道：“鬼不是根据光源追人的，对了，你有没有找到什么隐藏钥匙？”
他的语气生硬了很多，和之前判若两人。
“没有。”周繁加快了脚步，随意道。
“一定有，你隐瞒了什么对不对！”乔森语气陡然激烈起来，瞳孔慢慢扩散，像是死人那样的涣散：“你上了二楼，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别的东西？你就是在瞒着我！把钥匙拿出来！”
他的声调也变了，慢慢转向一种冷而稚嫩的状态。
周繁脚步顿住，手腕一转，撬棍横在二人面前：“相同的把戏玩两次不觉得腻味么？简？”
他眸色冷淡，撬棍却正好将前进的乔森挡个正着。
乔森不甘心地冲他龇牙，皮肤白得泛青，面部和手上浮现出许多尸斑，想冲上来又不敢，一时竟僵持住了。
周繁可没他那么多顾虑，撬棍往前一顶一勾，顺势一个肘击将人放倒。
乔森在地上挣扎，嘴里发出难听的声音，然而不管他有多不甘心，手上的尸斑却很快褪去了。
肚子里像是有个长手长脚的东西在动，内脏被挠过的感觉让人恶心发毛。他呕了两下，没呕出什么东西来，难受地捂住喉咙，回神道：“我这是怎么了？”
周繁没有回答，取出口袋里的银十字吊坠在他皮肤上划了一道，见他没反应，才起身：“你被附身了。”
乔森按着喉咙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很难看，他的皮肤还没恢复过来，仍是淡淡的青灰色：“是那个小孩子？我居然毫无察觉。”
被附身后的脑子很迟钝，他花了好几秒，才慢慢回忆起来事情：“我记得跟你说到路晋，还没说完，就觉得脑子很晕，多半就是那个时候被趁虚而入。”
看来路晋果真遭难，周繁默然。
“对了，我还捡到了一楼的地图。”乔森在口袋里找了找，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纸片有些年头了，边角泛黄，好在上面的字还很清晰。
接过地图，指尖相触的一瞬间，周繁眸子一动，看向乔森。
乔森意识到是自己手太冷了，收回来哈了一口气，抱怨道：“这屋子也太冷了，不知道他们冬天怎么熬过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书房，正好地形大，利于闪避，周繁便点了盏灯，和乔森在角落细细地看地图。
乔森好像还是很冷，不住把手放在灯上烤火，冻得面色青白，偶尔凑过来看一眼：“这间屋子去过了……这里也去过……对，这里门打不开……”
一楼房间比二楼多一倍，相应的，也格外适合溜鬼。
他手指一一点过那些去过的房间，说到仓库时，忽然噤了声。
周繁心里一动，吹灭烛光，和乔森立刻躲到了实心黑木桌下面。
有脚步声正在接近，轻重不一，像是两个人的足音。
“吱——”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人先谨慎打量一遍房间陈设，才放轻声音对后面的人道：“那鬼没追过来，先在这里休息吧。”
这个声音分外熟悉，周繁从靠背后探出头来一看，正是张措，后面的人是唐灵。唐灵似乎受了点伤，脸色憔悴。
张措也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随即道：“等等，别动，先证明一下你的真假。”
看来经历过被鬼魂附身的不止乔森一人？
周繁淡淡道：“好友入梦系统。”
梦境人物是不会知道梦境系统这回事的，只有造梦者才知道，而他正是因为好友系统被拉进来的无辜者。
张措放下心来，然后看见乔森从周繁身边探出头来。
他心马上就又提了起来，表情比刚才严肃很多：“乔森？你还活着？”
乔森表情有点发懵，反问道：“难道我死了不成？”
唐灵从张措身后走出来，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周繁，快过来，那不是乔森！”
从张措问出口开始，周繁就对身边的人起了防备。然而乔森却好像毫不知情，真心实意地为此感到困惑：“我是乔森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嘴唇冻得乌紫，眸子有点无神，伸手试图抓住周繁：“别走啊，我真是乔森！不信你问我之前的事！”
他的手指也冷，冷得像块冰，神情惊惶而莫名。
“快过来，周繁。”张措也道：“我跟你跑散后没多久就跟唐灵遇上，她说路晋和乔森都被鬼影追上了，你面前这个很有可能不是乔森！”
现场很安静，几个人在黑暗的会客厅对峙，张措和唐灵站在门边，二人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手里还有暂时充当武器的餐刀；乔森站在沙发靠背后面，身形有些僵硬，对同伴的质疑感到莫名。
周繁离乔森不远，看了看张措唐灵，又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乔森，像是在思考，慢慢道：“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躲在柜子里，完全不会被鬼察觉吗？”
看出周繁怀疑他，乔森连忙道：“我不知道，按理说会，但鬼一次都没有打开过柜门。”
“别信他，他在说谎。”唐灵怕周繁被迷惑，立刻道。
“我没说谎！”见所有人都不信他，乔森有些生气，揉了揉冻得僵硬的关节，辩解道：“但我后来的确一直躲在那里，听到两次鬼路过。它不过来，莫非我还要吸引它过来不成？”
周繁若有所思地点头，问唐灵：“你是什么时候跟他分开的？”
唐灵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认真道：“我和乔森拖路晋离开不久，鬼就追了上来，路晋先被鬼抓住，然后路晋把乔森扯住，我跑了。”
前半段和乔森说的一样，都是路晋先被抓住，区别在后半段。
“我没被抓住！”乔森大声道：“我明明是和你分头跑了！”
他焦躁地踱了几步，道：“该死，怎么才能让你们相信我真的是乔森。”
乔森和唐灵说法相悖，或许有人在说谎。
周繁想起和乔森在仓库见面的一些细节，再看看身边的这个人，隐隐察觉到什么，问：“路晋是在哪里被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