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军被陆寒居抓着，根本动弹不得，更别提去追人了。
那老太太是个外强中干的，平时也就敢对自己的儿媳妇孙女耍耍威风，碰上硬茬子，连个屁都不敢放。
看见张瑶瑶带着自己的儿媳妇走远，这才拍着大腿嚎叫起来，“没法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陆寒居见到张瑶瑶走了，这才放开林大军。
那老太太心肝肉痛地扶住林大军，看见他手腕上的红印，对着陆寒居呸了一声，小声抱怨道：“敢管人家屋里头的闲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陆寒居抬起眼冷冷看着她，眼中的冷意看得老太太打了个哆嗦。
怪不得村里人都说这狗崽子凶狠，没人敢去找他的麻烦，这哪里是个狗崽子，分明就是个狼崽子。
陆寒居见张瑶瑶已经不见踪影，自己也回了家。
张瑶瑶蹬着自行车去往镇上，一个成年女人的重量对于她来说可不轻，没一会儿她就累得气喘吁吁。
林玉兰坐在后面，心中忐忑不安，“瑶瑶，咱们真要去派出所吗？”
“玉兰嫂，他打你打得那么狠，你难道还担心他？”
林玉兰摇头，那么个没心肝的畜生，她怎么可能会担心他，她只是觉得公安同志不会管这种事。
“这种事村里也不是没有过，别说公安同志了，就连大队长都说，这是自个儿家里事，他都不乐意管，公安同志怎么会管这种事？”
张瑶瑶听到她这话，沉默了许久。
别说是在现在，就算在几十年后的新社会，妻子被家暴，警察也往往按家庭纠纷处理，多数时候选择调解，在这个年代恐怕更是这样。
“我带你去医院包扎。”
林玉兰摇头，“甭去医院了，去卫生所看看就成。”
张瑶瑶猜她应该是不舍得出钱看病，劝她道：“玉兰嫂，就算你不担心自己，也得带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呀，孩子还这么小，可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听她这么说，林玉兰不敢反对了。
小红豆从早上开始就发烧，她上卫生所拿了药，可小红豆还是高烧不退，她没有上工，就是为了在家照顾孩子。
也因为这，惹得婆婆不高兴了，跟她男人说了什么，她男人才会动手打人。
她嫁进他们李家已经有七八年了，生的三个都是姑娘，婆家对她不满意，总说她是扫把星，让他们李家绝后。
怀上小红豆的时候，婆婆就一直逼她吃药，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符纸，烧了符水给她喝，说是喝了符水就能生男娃。
后来小红豆出生，婆婆看见她生的又是女娃，骂她是不会生蛋的瘟鸡，还把小红豆给扔了，是她去把孩子给捡回来的。
从那以后，她男人打人越来越狠，不光打她，有时候也打几个孩子，她打不过男人，只能用身子护着自己的孩子。
张瑶瑶把人带去医院，林玉兰浑身都疼，可她担心花钱，只让医生帮她处理头上的伤口。
她把小红豆护在身下，小红豆没有被打，可她本就发着高烧，又受到惊吓，这会儿烧得脸颊通红，人昏迷不醒。
医生给她吊了水，她的体温才慢慢降下去，却还是没有醒过来，小小一团躺在病床上，别提多可怜了。
张瑶瑶坐在床边，怕会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小声问林玉兰，“玉兰嫂，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林玉兰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还能怎么办，等小红豆醒了，她就带人回家，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张瑶瑶看到她这表情，暗自叹了一口气，“玉兰嫂，你还想回那个家吗？”
“不回家我们娘俩能去哪儿？”
“怎么会没地方可去，树挪死人挪活，你回到那个家里，迟早会被打死，还不如趁着自己还年轻跟他离婚，离开那个家。”
李长军下手这么狠，打人打得这么理直气壮，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动手了，张瑶瑶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回去受苦。
张瑶瑶还记得林玉兰以前也是长得青春靓丽的，嫁进李家没几年，人就被折磨成这样了。
她还不到三十岁呢，人已经干瘪瘪的，身上也是死气沉沉的，这哪里像一个二十七八的人该有的状态。
林玉兰忍不住苦笑起来，离婚？她哪敢呀。
娘家人根本不会同意让她离婚，她离开李家，还能去哪儿。
再说了，要真离婚了，几个孩子怎么办？
婆婆虽然不喜欢几个孙女，但是她要离开，他们肯定不会把孩子给自己，她哪舍得扔下孩子自己离开。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李家人愿意把孩子给她，她一个女人，哪有本事把三个孩子拉扯大。
“谁家媳妇不是这么熬过来的，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嫁进别人家里，哪会不受人磋磨。”
“就算以前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那也不证明他们这么做是对的。
国家设立妇联就是为了保护妇女的利益，要是连我们都没有觉悟，不反抗这种不公平的压迫，还能指望谁来帮我们。”
一想到李长军铁锤一般的拳头，林玉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怎么能反抗得了。
刚刚嫁进李家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反抗，可结果呢，被打得更厉害，甚至被打掉一颗牙，后来她慢慢也就认命了。
林玉兰嘴角噙着一抹凄楚的笑容，声音亦是苦涩无比，“瑶瑶，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本事赚钱，养不活孩子的。”
张瑶瑶看着躺在床上，又瘦又小的小红豆，她哪里像是两岁的孩子，头发稀稀疏疏，脸色还很差，看着像是营养不良。
“可他不仅打你，连孩子都打，你真觉得孩子呆在李家，真就能平安长大吗？”
林玉兰想起李长军打孩子毫不留情的狠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她还是抱有点点微弱的幻想，“不会的，小春条她们怎么说也是他孩子，他不会的。”
张瑶瑶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静静看着她。
林玉兰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嚎啕大哭。
这种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张瑶瑶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发泄情绪。
只有发泄完情绪，她才能冷静下来，好好考虑问题。
床上躺着的小红豆忽然醒过来，看见自己的母亲哭得伤心，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张开手要抱抱。
林玉兰一把把女儿搂在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