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峥好奇:“殿下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游历便是事无巨细过问?”
李谨不与他多说,将带来账本放到案几上,推到聂峥面前,“你自己看。”
聂峥仍端着茶盏,略扫了账本一眼,言:“殿下方才说得对,臣对民生疾苦不感兴趣。”
“不看看你手下的人做的好事?”
聂峥看了看李谨,又沉眼瞧向账本。
李谨见聂峥神情虽淡漠,但聂峥没有急着拿话噎他,可见聂峥对高侍郎和结彩坊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聂峥放下茶盏,拿过账本翻了几页,“不就是寻常账簿?臣不懂殿下说的何意。”
“谁会明着将自己错处写在账本上,你所看见的字字句句都是他们在吸麓阳其他织造坊的血,那些所谓的买入的织机货物,都是从别人那儿抢的。”李谨指了指最下面的一本,“你再看看那个。”
聂峥翻开最下面的一本账簿,眉宇渐渐锁起。
“看来你手下的人不怎么听话,竟背着你用容貌姣好的女子拉拢群臣。”李谨又言,“倘若官员不收,这些女子就会被卖入烟花之地,替结彩坊挣银子,但据我所知,结彩坊本身并不富裕,所以银子都去了什么地方?”
聂峥合上账簿,将之放回去,“殿下拿着这些来见臣,用意何在?”
“你不是对我游历民间的事颇感兴趣,我在荫州的见闻已经呈给了圣上,这些是在麓阳的,在我呈给圣上之前,我得先来问问哪些与聂相有关,免得误伤了聂相,让你聂相不好解释。”
聂峥轻叹:“臣方才说过,无论明枪还是暗箭,殿下想要伤臣,怕是不轻巧。”
李谨起身言道:“那聂相只管拭目以待。”言罢起身离去,又回头一指账本,“那是我让人誊抄的,你留着吧。”
“恭送殿下。”聂峥没有再瞧过账本。
李谨刚出门,聂峥的侍卫就回来了,等李谨走远才拱手禀道:“主上,朱雀殿附近都搜过了。”
“还是没找到?”
侍卫摇了摇头,又言:“不过在我等过去之时,大都督正好离开了朱雀殿,不知有没有带走什么人。”
聂峥淡淡启唇:“他去了哪儿?”
“往山下去了。”
“追!”
侍卫拱手,“是。”
聂峥瞥向那些账本,漠然吩咐:“把高庸叫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人到了殿外,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男子,穿的是书院的衣裳。
来的就是户部侍郎高庸。
高庸埋着头进殿,跪拜道:“卑职见过大人。”又抬头引见,“大人,这是犬子高秉,正好在书院求学,卑职得带他过来给大人请安。”
高秉也行了大礼,“学生见过大人。”
“让你儿子先出去,本相有话跟你说。”
“是。”
高庸朝高秉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等。
聂峥没有让高庸起来,拿过桌上的账本猛地摔到高庸跟前,“自己瞧瞧!”
“啪”的一声,高侍郎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知道大人不会无故如此。
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拾起账本翻了翻,面露骇然之色,“大人……这,这纯属无稽之谈,不知大人何来的这些账本。”
“赵璟给的,你的把柄落在了人家手里还不自知?”聂峥看向高秉,“你那个儿子入松山书院,想必你塞了不少银子,若是无稽之谈,你的银子何来?”
“大人,卑职……”高庸跪直了些,正色道,“大人,一定是世子殿下在挑拨离间,想让大人处置了卑职。”
“他自然是想挑拨离间,否则能让本相看见这些账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平日做什么,本相不曾过问,出了岔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本相说过,让你们手脚干净些,别留把柄!”聂峥眸中带了怒色,盯着高侍郎,“你以为他当真只是在外游历?他在四处抓本相的错处!”
高庸惶然:“大人息怒。”
“你在民间敛财,还要本相替你担罪过?高庸,你还没坐上尚书的位子,别以为没了汪潮,本相就找不到人取你而代之!”
“大人,卑职知错,卑职往后一定多加小心,不会再让纪王府抓到把柄。”
“眼下还没处置干净,谈什么往后!”
“大人,卑职对大人忠心耿耿绝无异心,结彩坊的确是卑职的人所办,但他们除了替挣银子之外,还能替大人分忧。”高庸忙道,“当初就是他们在与北安往来消息,助大人挫纪王府的锐气,若不是世子命大,那一仗赵家后继无人,江山迟早能尽归大人之手。”
“所以你觉得这个结彩坊还有功?”聂峥淡淡言道,“现下赵瑾只是查出了一些小麻烦,若是让他拿到别的证据,顺藤摸瓜查上来,你我还有好日子过?”
“纪王府经上次一战元气大伤,大人何惧他们。”
“再是元气大伤,纪王府也是皇族嫡系,而赵璟是圣上唯一的孙儿,众望所归,他不仅有皇族血脉,民心所向,还有兵权在手,你当他和你的几个儿子一样不中用?”
“大人说得甚是,是卑职糊涂。”高庸神色局促,“难道大人真要追究此事?”
“当然要追究!咱们这位世子血气方刚,嫉恶如仇,本相若不给个说法,他会和本相较真到底,与其让他查出什么来,倒不如咱们自扫门前雪,让所有的事都了结在此!”
高庸担忧:“真查起来,不得查到卑职头上?大人,卑职往后一定尽心竭力为大人分忧,还请大人绕过卑职这一次!”
“你若不忠心,就是死个千百次都不足惜。”聂峥抿了口茶,徐徐放下茶杯,“把账簿上这些罪过全部推到结彩坊头上,堵住所有人的嘴,你亲自去查,将案子尽快了结。”
“大人,结彩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要来真的,他们东家的命……”
“吏部早已拟了你的擢升文书,只等陛下落印,别怪本相没提醒你,你若还想要尚书的位子,就将此事处理得干干净净,知情之人一个都不能留。”聂峥又漠然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若堪用,就不会叫人拿住把柄,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