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萃坐到床边,发现这儿被褥和枕头都用沉水香熏过,跟家里的一样。
沉水香本是李谨的喜好,但是她闻得多了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李谨坐到她身边,饶有兴趣,“萃萃你和我讲讲,你在结彩坊都是怎么过的,她们没有为难你?”
“我本来既是打算去找证据,又想看看那位东家是什么来历,可是我只拿到了证据。”黄小萃言道,“我在那儿待了多日,那个东家从未露过面。”
李谨看着她,眉头略皱,“看着文文静静的姑娘,怎么这样胆大,早知你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走。”
“你走是因为你有正事,我去也是因为我有正事,没什么该不该的。”黄小萃微微一笑。
“时候不早了,萃萃你先休息,我也该回去了。”李谨起身朝着门走去,又回头看向她,“你害怕吗,若是害怕,我在这儿陪你?”
黄小萃摇摇头,“这是书院不是在家里,不方便,你去快去歇息吧。”
李谨言道:“我明日晚点过来,你若有什么缺的,想吃什么都尽管吩咐门口的下人,他们是自己人。”
黄小萃应了声好。
次日天明,黄小萃得知结彩坊的工女们清晨就下了山,走得很急,像是怕再出昨日那样的事端。
她们来时连带绿梅在内有十一个工女,如今只有九人离去。
金凤昨晚已经被丢到山里为了野狼,而且相府的侍卫为防她逃走,还先行打断了金凤的双腿,将金凤犹如废人一样丢到了后山密林里。
行云也到朱雀殿禀报了此事,李谨听着神情凝重,叮嘱行云:“所以更要保护好萃萃。”
行云见主子正在让奴仆帮着更衣,穿的不是昨日那样的常服,应当并非要去见黄姑娘,遂问:“殿下要去哪儿?”
“萃萃拿到了结彩坊为非作歹的证据,她本是来让我给她出头,但聂峥是个护犊子的,此事我硬着追究反而行不通,得让聂峥自扫门前雪。”
李谨穿戴好,移步出了寝殿,去往山顶上的青云殿,聂峥住的地方。
书院的大路修到思贤殿处就没了,从思贤殿到山顶只有小路可走,聂峥偏就选了这样个清静的地方。
昨日聂峥要进朱雀殿,他没有让人阻拦,今日他要见聂峥,聂峥同样客气地开了殿门,立在门边迎他进去。
聂峥仍是一身霜白长袍,揖着手,不紧不慢地问:“什么风把殿下吹来了?”
“前日就听闻聂相遇刺,伤得不清,想来大夫定在忙着诊治,我不便来添乱,又听闻昨日你去过我那儿,还闹了些波澜,我今日过来既是瞧瞧你的伤,也想问问昨日的事。”李谨落座殿上坐榻,示意聂峥坐旁边的位子。
聂峥也不跟他客气,屏退了殿中所有侍从,还让他们关上了门。
李谨不解:“聂相这是为何?身边不留个人,是没长记性?”
聂峥徐徐坐下,目视前方,淡淡喟叹:“难道殿下还能在这儿杀了臣不成?”他转眼看向李谨,“殿下未必真关心臣的伤,但臣今日也想见殿下,让他们走,也好让我这个做师兄的,与师弟好好说说话。”
“师兄?”李谨唇边带笑,长长地叹了口气,“聂相还是头次如此客气。”
“听闻殿下昨日帮着小公爷送了个女子下山,何故?”
李谨淡然道:“楚承宇是我的亲表弟,他年幼丧母,我一向对他多有照顾,替他送个女子下山有何不妥?”
聂峥即问:“难道殿下不是因为那个女子和殿下有关联?”
李谨故作不解:“你指的是什么关联?”他又似恍然大悟,“听说你在找若若,你是觉得楚承宇看上的那个女子是若若?”
聂峥看着李谨,神色淡漠,不言一字。
“我昨日见过她,只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而已,怎会是若若。”李谨端起茶杯,沉眼劈着沫子。八壹中文網
聂峥眉宇深锁,“殿下还记得若若?”
李谨极为轻松地笑了声,“我怎么不记得,她是圣上替我择的正妃,与我自幼定亲,我不止见过她,还送了我母妃最珍视的玉锁给她。”
聂峥的脸上添了几分霜冷,但只有一瞬,之后便恢复了淡漠。
“我知道你把她当亲妹妹照顾,忽然丢了,你割舍不下兄妹情,想把她找回来,但十多年了,她是否早已随师父师母而去,你得看开些。”
“不用殿下提醒,该怎么做,臣自有分寸。”
“听说你昨日处置了个女子,她若是还活着,知道你为了找她大开杀戒,你让她怎么想?”李谨徐徐言道,“还是适可而止,我听说上京那边出了点岔子,你不日就得赶回去,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为好。”
聂峥唇角上扬,“殿下呢,这一年多在外游历得可好?”
李谨饮了口茶,笑意轻松,“我与你不同,你的幕僚靠你替他们遮风挡雨,而我有圣上和我父王替我遮风挡雨,我再是游手好闲,天也塌不了。”
聂峥匪夷所思,“殿下当初可是受天下敬仰的英雄,圣上和王爷对殿下寄予厚望,且太子久病无嗣,大夏的兴亡系于殿下一身,殿下也能说出‘游手好闲’四字?”
李谨笑道:“我以为聂相喜欢听我说些不成器的话,免得聂相成日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殿下真是说笑了。”聂峥也端起茶盏饮茶。
“我与你说实话,我在外游历是为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在上京眼界难免狭窄。”
“年节的时候,殿下身在荫州,送回一盒书信,写的是殿下在荫州的见闻,圣上抱着那盒信翻来覆去看了多日,叫了臣去立政殿,让臣多关心荫州百姓的疾苦。”聂峥淡淡道,“殿下不管身在何处都心系苍生,怎会是游手好闲之人。”
“谁让聂相日理万机,只顾着在上京呼风唤雨,顾不得民生疾苦,我只好多费心。”李谨又言,“对了,你知道你昨日处置的女子是打哪儿来的吗?”
聂峥随口应道:“她们的来历无关紧要。”
李谨自顾自地讲:“她们是麓阳结彩坊的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