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在外面打听了一圈回来,这些掌柜的手里倒是有不少棉布棉花,成品的棉衣却没有。
“小姐,周老板说年节都过了,天气就要转暖,现在手头还有棉衣的商人不多,让小姐不妨考虑自己做。”
黄小萃担心的正是天气就要转暖,这个时候才开始做怕是来不及,等到春来再送棉衣,大家的心里恐怕都不安逸。
傍晚,孟良惠从黄家村回来,神色欣然,进门就道:“小萃你是不知道,汪侍郎一路都在夸你,说你年纪轻轻就心怀大义。”
黄小萃正在将收的银子记账,听见这话,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那些流民很珍惜你给的机会,学起养蚕来个个都勤奋,他们种的桑树还小,他们每日不惜走很远的路去采摘桑叶,天寒,他们就用炉子烘屋子,怕蚕冻死。”
“干娘,今日铺子里来了些债主,不知是附近县的,还是州府的,他们闹了一通,若不是汪夫人帮着平息,只怕在县令大人出面之前,他们都不肯罢休。”
“有这事?”孟良惠皱眉,“不应该吧,我去州府的时候见过大几个债主,特地跟他们解释过,这才过去多久,他们怎会坐不住?”
“是林家在背后故意挑拨。”
“林家?他们还是真是阴魂不散呢!”
“此事暂且算是平息了,我欠汪大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汪大夫人今日交代的生意,我一定得做好。”黄小萃另问,“干娘助我娘操持生意多年,认识的人多,知道当下从哪儿能买到二百件棉衣吗?”
“这个时候要二百件棉衣?”孟良惠不免吃惊,忽然想起来小萃昨日和她说过的,汪家要给灾民送粮送衣去,便知是汪府想买。
孟良惠琢磨了一阵,“二百件棉衣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年节都过了,县城的小商人手里应当没有,得去州府看看。”她又言,“我认识州府一个成衣铺的掌柜,他的生意做得大,手里备的衣裳多,我这就赶去州府替你问问。”
李谨从后院进来,看见黄小萃的干娘急匆匆地走了,他好奇,“你干娘去哪儿?”
“干娘去赶去州府替我问棉衣的事,再晚一会儿城门就得下钥,干娘才走得急。”
“你这个干娘对你属实不错,竟能为了你的生意连夜跑去州府。”他叹。
“天还没黑,要不我去雇辆马车,阿谨你陪我把银子送到衙门去?咱们这儿没有银库,银子放在铺子里我不放心。”
“怕什么,你现在忙着汪家的生意,没工夫打理其他店铺,一件件忙完。”李谨言道,“银子就放在这儿,不会有事,若是丢了,大不了我赔你。”
“你赔?”黄小萃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李谨挑了下眉,知道她一定在心里叹他说得轻巧。
夜幕降下,黄小萃关了铺子,和李谨步行回家。
昨日是元宵佳节,城里办了灯会,持续三日。
今晚这些花灯依旧亮堂,挂在街道上方,绵延向远处,光华璀璨,宛如一条星河。
黄小萃边走边看着花灯,唇边挂着浅笑。
李谨走在她身边,淡淡道:“灯会哪儿都有,年年都有,有什么好看的?”
“我从小就喜欢看灯会,有一年元宵节,我娘带我来县城拜访故人,那时我就觉得这些花灯真好看,仿佛从前在哪里见过,后来每一年我都和佩佩来看。”
昨日是她太忙碌,既经历了汪府的风波,又忙着去衙门应付侍郎大人,忽略了这场灯会。
李谨也抬头看了看,依旧觉得没甚看头,叹道:“这儿的花灯比起我家乡的差远了,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上京瞧瞧。”
“阿谨你是上京人?”黄小萃惊讶。
李谨看向她,点了点头。
“我连麓阳府都没去过,我听干娘说麓阳府有很大,热闹繁华,我常想,连麓阳都这样,天子脚下的上京城又该是什么样呢?得是人间天堂吧。”
“麓阳和上京比起来差远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等往后带你去看看。”李谨唇角上扬,“不过上京对有些人来说是天堂,对另一些人而言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为什么?”黄小萃不解。
“因为那里多的是利欲熏心的人,充斥着权势之争,繁华之下暗流涌动,许多人的生死不由己。”
黄小萃听着后背发麻,“大夏皇都会如此吓人?”
李谨瞥了瞥她,笑说:“算了,不吓唬你,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人家想把你剐了吃肉都嫌瘦,没人会对你怎样,以后放心去走走看看。”
黄小萃展颜,点了点头。
入夜,林府。
孙老板和郑掌柜踏着夜色来了这儿,两个人神色凝重,都弓着身,显得有些心虚。
厅堂里,林老夫人和林大夫人坐在主位上,旁边只坐了个林文婵,其他家人都已被支开。
等二人进来,林老夫人使唤丫鬟将门窗都关严实。
上一次孙老板还是座上宾,这次没人叫他坐,他也只能和郑掌柜一样站着。
林老夫人哼了声,“你们二人曾信誓旦旦,说能让黄小萃吃不了兜着走,结果一断不了她的料子,二断不了她的生路!”
孙老板急忙解释:“老夫人,这可不怪我们,彩桥村那边都肯听咱们的,没有卖丝线给她,是黄小萃竟然用柞蚕丝代替桑蚕丝,替汪家织了衣裳,这谁能想到?”
郑掌柜接话:“得知她换了柞蚕丝,我们没有阻拦,是觉得柞蚕丝织出来的料子品质远不及桑蚕丝,汪家不会买她的账,不用咱们出手她也会得罪汪家,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林大夫人追问。
“没想到她请了县里的织锦高手王家,织出来的料子好,还在里面加了孔雀羽线,以弥补光泽不足,另外她刺绣的手艺实在是高,人们都瞧精致的绣花去了,谁还会在意料子?”孙老板无奈地叹。
“后来即便她说了是柞蚕丝,非但没有让汪家失望,还让汪老太君得了个不喜奢靡的美誉,从前滞销的柞蚕丝如今也因此销路大增。”
林老太君越听面色越沉,眉头近乎拧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