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程县令派了近百号衙役过来,将侵占她娘名下房屋的亲戚们都“请”了出去。
黄家亲族见到这么多官差,吓都吓傻了,怎么哭喊求情都没用,一个个乖乖搬离了不属于他们的地方。
李谨见到这一幕,不解:“县令还肯帮你的忙,你答应他什么了?”
黄小萃道:“我与大人是互帮互助,这些宅子我不想便宜他们,还不如誊给县令大人安置流民。”
“白白给他安置流民?”李谨皱眉,“不亏么?”
“当然不亏,官府发的救济粮有限,流民即使有了住处也得饿肚子,所以大人会征集乐意学手艺的流民,由我派人教他们种桑养蚕,往后向他们收购蚕丝,让他们赚银子果腹。”
黄家从前也是向乡下蚕农收蚕丝,只是如今黄家失信,蚕农未必肯再卖蚕丝给她,等她拿回那些铺子,收不到蚕丝也不行,还不如早做打算。
流民与蚕户不同,他们迫切地想要活下去,既有住处,还有挣钱的门路,定会格外卖力。
“与其让那些人白白霸占我娘的房子,还不如给有用的人。”
她这样做,既是替县令大人分忧,也能提早替自己解个困境。
她前几日只收了田,没有收宅子,是怕府里人手不够守不住,如今宅子和县令大人的政绩挂钩,大人自会派人替她看家,不怕黄家亲族来抢。
“你那些白眼狼亲戚流离失所,不会闹事?”
“他们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从前有房子,只是嫌破嫌小,见我娘发迹,便厚着脸皮来讨好房子住而已。”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接济他们,他们再懒惰下去只会饿死。搬回老房子,他们也许就能记起以前是靠着勤劳养家糊口,重新开始自食其力。
处置完乡下的事,黄小萃拿着银子进城,在城里奔波了好些日子。
她和干娘一起把工钱送去掌柜和小工们家中,向他们赔不是,又去织户和蚕农那里把能结的账结了。
数额较大的账暂时结不了,黄小萃只能求他们再宽限些时日,往后她一定连本带利还上。
大家和黄家做了近十年的生意,交情匪浅,也不愿把黄家姑娘逼上绝路。
要不是受人挑唆,听信谣言说黄家后继无人,他们也不会告到官府,让官府查封黄家铺面。
如今黄姑娘敢于出来承担,他们能宽限就宽限,买卖不成仁义在。
让黄姑娘接几间铺子回来继续做生意,他们还有收回账的一日,把黄姑娘逼得走投无路,就算变卖铺子他们也未必拿得回全部银子。
黄小萃将三百两银子交到县衙,总算拿到了成衣铺的钥匙。
铺子封了个把月而已,不算太久,但里面的家具陈设都已经蒙了尘,人去楼空显得十分荒凉。
李谨跟着黄小萃进去,扬尘飞舞,他挥袖扇了扇,掩住口鼻。
外头的店面不大,也没有什么东西,看着不像是能挣大钱的样子。
李谨深表怀疑,“你能用这一间店,还齐三千两银子?”
黄小萃看了看李谨,道:“成衣铺挣的不过是些手艺钱,不多,却是当下来钱最快的。”
“来钱最快?”
黄小萃带着他去了后面。
成衣铺共有三间屋子,最外头的一间用来做生意,有前后两个门。后门出来是个小院,还有两间屋子,一间是裁缝制衣的地方,另一间就是库房。
秋阳高照,库房后面的大树长得繁茂,在院中撒下一片绿荫。
黄小萃推开库房的门,光线投了进去,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李谨上前瞧了瞧,屋里整齐摆着好些木架子,上头堆着不少货物,都放得规规矩矩,盖着防尘的布,比外面干净。
他进去逛了一圈,有些架子上摆的是丝线,有的放的是布匹,还有些零星的绣片。
“县城里的铺子都小,我娘没有专程设大库房,每个铺子需要的东西都堆放在铺子后面。”黄小萃一边查看东西是否完好,一边和李谨说,“这儿的东西最全,咱们接手就能开张。”
李谨还是不明白:“开张又如何,成衣铺不就是给别人做衣服的?这小地方做一件衣裳撑死几两银子,顶多再赚些布料钱,你如何还得清三千两?”
而且生意哪儿有那么好做,他方才瞧见了,对面还有家成衣铺,如今黄家声名尽毁,她拿什么去和别的铺子抢生意?
“我自有我的办法,其实也说不准,世上没有容易的事,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反正黄家已经跌落谷底,她再怎么折腾,横竖不会比当下的处境更坏,只要不是变坏,那就是好转。
债主肯通融,但黄小萃没能取得工人们的信任,他们都不信她能重整家业,没有一个工人肯继续回来做工。
黄小萃写了张招工告示,让佩佩贴到门外头。
不少路人聚过来看告示,指指点点。
其他路人说得都小声,只有个男子在高声吵嚷:“黄家还敢招工人,不怕拿不到工钱的,只管来这儿做工!”
这话听着让人不安逸,黄小萃走到门口看了看,这人她见过几次,是对面孙记成衣铺的老板。
都说同行是冤家,她还没开张呢,孙老板就来了这一出。
孙老板已经上了年纪,见到她便眯眼一笑,脸上都是沟壑,妥妥的小人之相。
黄小萃神色平和,语气也和气:“原来是孙老板,我贴告示是为了招工人,怎么把孙老板给招来了?”
“我看的不是告示,是笑话。”孙老板打量着黄小萃,讥诮,“你才多大,你娘都做不下去的生意,你能做?不是笑话是什么?”
孙老板带来的几个小厮也跟着哄笑,“就是!”
孙老板又道:“黄姑娘,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我才好言相劝,有我们孙记成衣铺在,你这店做不下去的,趁早变卖了还账吧!”
孟良惠老远就听见了孙老板的声音,拨开人群走上前来,“当初是谁求着我给条活路?我看你开个铺子养一家子不容易,才没把事情做绝,否则你这铺子还能开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