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程旭才掀开挡住何姿的衣服。
血还在往外冒。
程旭站起身，鞠躬以后，方才重新蹲下。
凉亭很大，四周都是座椅，和旅馆直接有一处竹林，在旅馆那边，正好看不见凉亭的情况。
把何姿的身体翻了一个方向。
程旭打开录音机，从上至下仔细的看着何姿。
“死者何姿，死亡时间大约十分钟前，初步判断死亡原因，车祸后全身大面积挫伤，失血过多。”
“死者肩部有枪伤，大约在一小时之前受伤，因条件有限只能简单止血，未做其他处理。”
“头部有伤口，是第一次车撞击山体撞击在方向盘上所致。”
“脸部有挫伤，为汽车安全气囊所致。”
“胸部有勒横，勒横符合安全带，胸口……”
程旭目光一停。
在何姿胸口，还有一个出血点。
人还没冷，血液正涓涓的往外流淌着。
程旭垂眸，轻轻解开何姿衣服的扣子。
几秒以后，他拿起子弹，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死者背部中枪，伤口不深，死者未曾失去反抗能力，但因为中枪，死者失去控制汽车方向的能力，导致了后面的车祸……”
保存好录音，程旭起身，看了一眼何姿，又鞠了一躬。
把衣服掩在何姿身体上，程旭回头，正好看见老板娘拿着手电筒过来。
他等了一会，老板娘在亭子外面就停下了，没再向前。
程旭会意，走过去拿灯。
老板娘这才道：“不是我不给拿过去，我觉得渗人，怕晚上做噩梦。”
“过来送灯已经是麻烦你了，谢谢。”
程旭没多说什么。
对于死者，活的人总是有避讳的。
更何况是像何姿这种死于意外的。
“这有什么麻烦的，灯我送到了，我就回去了，晚上路滑，帅哥你走路也注意点，别摔倒了。”
老板娘语气温和。
“我会注意的。”
程旭收着灯，见老板娘要走，他忽然开口道：“等一下。”
“怎么了？”
程旭抬头，看着老板娘问：“你最近染过头发？”
“你怎么知道？”老板娘挑眉。
“染发剂味道比较大，一般染发之后，会用一种香精洗发，刚刚你过来，我就闻到了这股味道，所以想确认一下。”
“原来是这样。”
老板娘摸着头发在鼻尖嗅了一下，而后笑道：“果然有股香味，若不是你说，我自己都注意不到。”
程旭笑了笑，开口道：“雨小了，老板娘你慢走。”
“好，你也注意安全。”
老板娘莞尔，转身回旅馆。
程旭看着那背影，眸里冰冷的光沉了又沉，而后他起身，去还没有烧干净的车那边。
汽车起了火，里面易燃的东西烧了不少，但玻璃还是好的。
程旭扣了驾驶座的座椅，而后又去后面看后挡风玻璃。
几秒以后，他下车，沿着汽车轮胎的痕迹往回走。
刚刚救火的人多，地上四处都是脚印。
但是车轮印还是很好辨认的。
程旭停在车轮印乱的中间，转过身，笔直的看过去。
旅馆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
“火灭了。”
见人都散了，夏迷心关上窗户，倒了一杯水：“估计程旭马上就能回来了，只不过，你的车怕是没用了。”
车没了，明天出去探路，也会更麻烦。
“车都是小事，只希望何姿没有出事。”
下车的时候，怕其他人注意到何姿的伤口，程旭脱了衣服给何姿披上。
程旭应该是顺手就把车钥匙放进风衣口袋里了，不曾想，何姿居然这么急着离开。
对于车，肖潇不甚在意。
如今她怕的是何姿出意外。
本就挨了一枪，又经历了车祸。
“恐怕已经出事了。”
许少东立在窗边，摩擦着手指，沉思几秒钟后，他起身道：“我去何姿房间看看，你们别动。”
“你去吧，我和肖潇就在这里，不会乱走动的，程旭也快回来了。”
夏迷心吹了口杯子上的热气。
许少东思考的时候最喜欢做这个动作。
等水冷了一些，她微抿一口，许少东也刚好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见肖潇沉默着没说话，夏迷心忽然一笑，打破沉默：“肖潇，我知道你怀疑我和少东，但有件事你要明白，我和他都是公安的人，是不会害你的，永远都不会。”
“希望如此。”肖潇同样淡笑。
两个人话音落，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听到是程旭的声音，肖潇过去开门，立刻问道：“何姿怎么样了？”
程旭进房间，关上门才道：“死了。”
“怎么会？”肖潇掩唇。
虽然和何姿相处不多，但她能看出来，何姿没什么坏心。
“意外还是谋杀？”夏迷心更先反应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谋杀。”
程旭伸出手，冷白的手上躺着一枚子弹，他道：“何姿背后中枪，应该和之前那把枪一样，狙击枪。”
“应该是有人一开始就瞄准了何姿，在何姿准备开车走的时候，扣动了扳机，由于有玻璃和座椅，子弹并没有深入，何姿没死，却再也控制不住方向，从而接连撞车。”
夏迷心皱眉：“那子弹是从？”
“旅馆的位置射出的。”程旭淡声开口。
走到窗边，程旭抬起手，做了一个手枪的姿势，对准了外面。
他声音微冷：“就像这样，开枪的人很专业。”
“那能知道是具体的楼层或者房间吗？”夏迷心追问。
“不行。”程旭摇头。
“我们去何姿的房间看看。”
一直没说话的肖潇开口，她看着窗外，声音平静：“何姿的求生欲很强，既然已经住下了，她就不会像逃命一样的离开，除非，她看到了什么东西。”
就像当初的冯千凡一样。
因为看到了极其恐惧和害怕的东西，所以着急忙慌的要逃走。
“我去就行了。”
程旭环顾一眼，没看见许少东，他问道：“少东是不是已经去了？”
“对，他想的和我们想的一样，所以先去……”
夏迷心的话戛然而止。
楼道里突然一声尖叫。
“宋警官，你快来，这里有枪！”
程旭拉开门出去。
大概是听到“枪”这个字。
楼道里空空如也，除了在何姿门口的两个人，其余人都只开了个门，没敢站在楼道里。
肖潇跟着出去，刚刚站在楼道里，就有一个人影扑了过来，直接往她怀里撞，声音委屈：“姐姐姐姐，他有枪，天落好怕，姐姐。”
不明情况，程旭把肖潇和天落挡在身后，同时朝那两个人道：“往楼梯下面退，肖潇，带着孩子进去，别出来。”
何姿中了两枪。
旅馆里有没有枪支，程旭心里很清楚。
只不过，他没想到，那个杀人的凶手，这么快被人发现了。
“好，好好。”
说话的是一对夫妻，听见程旭的话，丈夫回过神，搀扶着妻子，小心翼翼往后面楼梯退着。
宋天成听见上面的动静，拿起枪就往楼上走，刚上二楼，就看见同样站在楼道里的程旭。
他一挑眉：“怎么又是你。”
“是不是我不重要，那个房间里面有枪。”
程旭伸手指了指，而后问道：“你枪法好吗？”
“小看人民警察？”
宋天成反问，他举着枪上膛，擦了擦鼻子，斗志昂扬：“躲你自己房间去，别冒头。”
说着，宋天成举着枪，一步步朝何姿的房间逼近。
程旭见状，没退后，而是同样慢慢走过去。
宋天成逼近到了门口，借着墙壁的遮挡，他举枪道：“里面的犯罪分子，立马放下枪！抱头走出来！”
无人回应。
“我数三下，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宋天成继续威胁。
整个旅馆静谧无声，安静的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还是没人说话。
宋天成歪了歪头，微微扣动扳机……
【对，他想的和我们想的一样，所以先去。】
程旭想起先前夏迷心说的话，急忙道：“等一下。”
寂静瞬间被打破，宋天成看了一眼程旭，而后死死的盯着房间，声音冰冷：“不是叫你回去吗？麻利的躲起来。”
“里面不是凶手，是我同事。”
程旭快步走过去。
许少东也正好出来，宋天成见有人出来，急忙扣动扳机。
下一刻，枪口被抬起，房顶被打穿了一个洞。
程旭握着枪，看向宋天成，声音冰冷：“没搞清楚情况就开枪，这不是击毙凶手，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