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律师所下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小安一身警服，提着电脑上楼，刚出电梯就看到了已经等着的林嘉。
“先喝杯水。”
林嘉把水杯递给小安，而后又拿过小安的电脑，小声问道：“楼下怎么人都走了？”
“程队在楼下，旁边竖了个牌子，上面写的谁敢拍照，直接带警局处理，还有上一次肖潇姐帮助的人，也过来了，自发在楼下守着。”
小安瞧见林嘉担忧紧张的神色，忽的笑了：“林律师，你不用担心，程队护短，再说了，我们都认为在这件事上，肖潇姐没做错，不过是那些网络喷子为了找一个替罪羔羊罢了。”
“话虽然这么说……”林嘉眼神有些犹豫。
“话是这么说，事情也是这么做，肖潇姐没做错，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是影响不了她的。”
小安打断了林嘉的话，喝了一口水又道：“网络本来就是灰色地带，少有法律能管辖，但我们不是键盘侠，我们生活在法律社会，我们遵纪守法，几句造谣还能要了我们的命？”
“……”
林嘉看着一脸正义的小安，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可是，宋亚萍不就是被网络暴力逼死的吗？”
网暴不会直接的伤害到一个人，但它能击溃人的内心。
林嘉怕的正是这个。
她们能举着大旗鼓励肖潇，支持肖潇，可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肖潇没有做错，那些键盘侠会不断的放大肖潇的缺点，以此来掩盖自己害死一个人的恐惧心。
他们要紧紧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一个并没有犯错的人。
“可那也跟潇潇姐没有关系？”小安看着林嘉，语气坚定，“你放心，市局保护潇潇姐还是能行的，律师所也不会因此有任何影响。”
看着小安这幅模样，林嘉只能把心里的担忧咽下。
小安借了肖潇的工位，直接查一些大微的地址，又查了一些造谣说宋亚萍“死的好”的人，最后直接把名单整理给周子云，任凭周子云发挥。
肖潇始终沉默，拿着卷宗看着，时针滴滴答答的走过，最后停在了十二点。
林嘉正拿着手机点外卖，还没决定好吃什么，肖潇蹭的一下从她面前站起。
林嘉吓了个哆嗦，手机在两手之间转手几次才接住。
“怎……怎么了？”
林嘉握紧手机这才问肖潇。
“宋亚萍可能不是自杀。”
肖潇拿着卷宗里a4纸的一页，匆匆和林嘉解释了一句，直奔周子云那边。
“周子云，把宋亚萍微博遗书给我看一眼。”
周子云还在肖潇第一句话里没有回神，直到肖潇走过来，他才拿出手机。
＃宋亚萍坠楼身亡＃的热搜已经取代了之前疑似自杀的热搜，重新占据了热度榜第一。
周子云手有些哆嗦，颤抖的点进去，迟疑了许久才交给肖潇。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真的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我每天都在吃药，见心理医生，我一直以为我很努力，努力的去无视那些谩骂我的话，努力的不理会那些强加在我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可是我做不到，我不仅害了我自己，也害了我的爸爸，女儿不孝，可女儿真的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和孙零之间也是清清白白，希望我的死，能唤醒大家的良知，不要让网络暴力害了下一个人。】
听到肖潇的话，小安凑到肖潇耳边，跟着一起把微博正文看完，她疑惑的道：“这遗书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肖潇摇头，她淡色的瞳孔里映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光芒。“其他人看起来可能没有任何问题，可在我这里不一样。”
肖潇拿出她刚刚扯出来的的a4纸。
“在诉讼之前，我见过一次宋亚萍，当时她已经约见心理医生了，情况好转不少，而在谈话中，她提示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她和她的父亲关系并不好。”
—
“宋亚萍是重组家庭，她的父亲喜欢打牌，没正经工作，一直靠吃老婆本，两年前，宋亚萍后母去世，宋亚萍的父亲开始酗酒，动不动就打骂已经成年且经济独立的宋亚萍。”
“继续。”
程旭拿着电话，面无表情的听着老孙在电话那边的汇报。
“宋亚萍搬了出去，也就是现在她所住的出租车，同年，她应聘成了哎呀呀经纪公司的财务，工作两年，勤勤恳恳，没什么大错，和孙零宣布分手的时候，因为微博上的风向，她被哎呀呀公司辞退。”
程旭握着手机，听着外面还没有停下来的问话声，心情糟糕到了极致。
他压着眸里的风暴，继续问：“刚刚带回去的那个人呢？”
“程队，你问到点子上了，我正准备跟你汇报这件事，那个大妈是宋亚萍生母的妹妹，也就是宋亚萍的幺姨，听网络上说是宋亚萍是因为打官司输了自杀，所以去了律师所，没想到刚扔几个鸡蛋就被我们抓了。”
知道程旭不想听这个，老孙又匆匆道：“还有，她说她不信宋亚萍是自杀，宋亚萍从小就很坚强，遇事就不会逃避，更别提自杀了。”
“所以，她去律师所不是因为打官司的事，而是想去确认，是不是肖潇杀的宋亚萍？”
程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冷漠的如同一座冰山。
“她口供是这样的，但我们都知道，这件事肯定跟肖潇没关系。”
老孙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走廊，捂住听筒小声开口：“我听说小安去律师所了，我能帮什么忙不？还是去查一下宋亚萍的死因？”
“宋亚萍的尸体已经被分局带走了，现在各方面的言论都倾向于自杀，我们要先找到他杀的证据。”
程旭起身，烈阳就在头顶，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默了一刻，开口道：“又或者，宋亚萍本就是自杀，一切都是那个人在误导我们。”
“那咱们怎么办？”老孙语气惆怅。
“先去一趟现场，找到证据再说。”
程旭三言两语交代完，压下了电话。
律师所里，小安不可思议的看着a4纸，又看了一眼微博。
“宋亚萍在这里写得是我的父亲，而微博上的遗书却是爸爸，她从小到大都没叫一声爸爸……”
小安说着，声音慢慢小了起来，说到最后，她猛然抬头看着肖潇，语气笃定。
“这封遗书，不是宋亚萍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