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机在窗边
林嘉拿水杯接水，一边看着下面的记者。
没完没了的，像知了一样。
水满溢出来的时候，林嘉才回过神，看着那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肖潇，攸然一叹。
“你潇潇姐就是太沉得住气了，你就是太沉不住气了。”
林嘉看着周子云一条一条的回怼那些骂宋亚萍死的好的人，心疼从心里而起。
多年轻的一个孩子，可惜的是初入职场就碰到了这种事。
林嘉很想像肖潇一样，直接告诉周子云他没错。
可是她做不到。
她没有肖潇那么强大的内心，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周子云。
整个微博的评论都是骂“死的好”的，周子云看着后面已经演变来私信骂他脑残的，终是无力的垂下了头。
周子云趴在桌上，两眼通红，即使一个通宵没睡，他依然没多少睡意。
他忘不了那一滩血迹，更忘不了网络上那些评论。
【不爱吃鱼的猫：死了真好，这世界上干净的空气都不会被玷污了。】
【花花花：终于没有人缠着我家零哥哥了，还倒贴，真是恶心我家哥哥。】
【先生：死的好死的妙，死的的呱呱叫。】
【树：这恶心女人终于死了，以后再也没人缠着我家哥哥了】
……
“看不下去就别看。”
肖潇路过，按下周子云的电脑。
“周子云，你是一个律师，你只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更何况，打官司的是她父亲，跟你有什么关系？逼死宋亚萍的，是网络暴力，不是你的诉讼书。”
同样的话，肖潇不想重复第二次。
她接了一杯水，走回来的时候，又开口道：“你如果真的想帮宋亚萍，就应该去追责那些在网络上辱骂她，带节奏的水军，而不是在这里叹气。”
听到肖潇的话，周子云身躯猛然一震，他颤巍巍的问：“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林嘉一击掌，像突然充满电一样的起身：“咱们律师所也不是只能被动，宋亚萍被网暴这件事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们就顺着这条线摸下去，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伤害她的恶人，却不能轻易就饶恕！”
在现在的社会，网络暴力屡见不鲜。
无数人躲在键盘后面，十指敲击中就评价着一个人的一声。
他们不是刽子手，却比刽子手更可怕。
他们甚至还自诩自己在道德的制高点，惩戒的都是恶人。
网络世界是灰色地带，可阳光和法律，应该无处不在。
周子云瞬间鼓舞起了士气，他重新翻开电脑，当场请教：“潇潇姐，我应该怎么办？”
“先找几个大微，然后在找水军，我把小安微信发给你，你让她帮忙查一下ip地址，锁定用户就行了。”
肖潇语气冷漠：“只不过，速度一定要快，我想，不出一天，那些自诩正义的网友，就会把魔爪伸向我们。”
肖潇说完，喝了一口水。
楼下的吵闹声一声比一声大，她刚想去窗边看一眼，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肖潇垂眸看着，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接起来。
“程旭，有事吗？”
“市局这边没什么事，但是你，你在律师所还好吗？要不我让老孙把你接到市局来？”
车窗落下，程旭看着把律师所围得水泄不通的记者，又升上了窗户，而后征求着肖潇的意见。
“不用。”
肖潇摇头，话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程旭，在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做错过。”
而且，她也不需要庇护。
后面这一句话，肖潇没有说出口。
这七年，她被程旭保护的太好了，所以现在，她要告诉程旭，她可以很好，可以解决麻烦和问题，不需要程旭再去操心她的生活和安全。
“我没有说你错了。”
程旭语气平静，他望着面前的绿树，声音越发平缓：“网络一直都是灰色地带，躲在键盘后面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法律，我是怕你心里不好受。”
“这有什么不好受的？”
肖潇像听到了冷笑话一样，她走到窗边，看着那黑压压的人，语气轻而缓。
“言语击溃不了我，恶语相向也没有用，程旭，不要小看了我。”
肖潇目光随意看着，最后停在了自己的脚尖。
“对了，我可能要麻烦一下小安帮我查一些东西，如果最近……”
“小安最近没有工作，我让她直接来律师所吧。”
肖潇默了一下，“那麻烦你了。”
“有什么需要就和我们说，连局和老师都吩咐过，你不用介意。”
“好。”肖潇点头。
她就要挂断电话，抬起头的那刻，看见一个东西飞过来。
几乎是想都没想，肖潇快速的拉过窗户。
“啪！”
鸡蛋碎在窗户玻璃上，蛋黄和蛋清争先恐后的流下。
一个，又一个。
买菜路过的大妈拿着手里的鸡蛋骂咧咧的扔，一边扔一边哭。
肖潇停在了原处，她看着面前的玻璃上都痕迹。
明明那个鸡蛋没有打到她身上，可她好像感受到了疼。
林嘉听到动静，跑过来紧张的问：“肖潇，你没事吧？楼下的人越来越过分了，我让保安把她们赶走！”
“不用了。”
肖潇摇头，意识到电话还没挂，她按了红色挂断电话键才开口道：“让她们闹吧，闹的越凶，背后主导的人应该就更快乐。”
“你……这是什么逻辑？”
林嘉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迟钝了，她不仅不能消化理解肖潇的话，甚至还觉得肖潇有点……被虐倾向？
“没什么逻辑，简单点，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逃避。”
肖潇没有多说，她捧着杯子走回去，哈了一口热气坐下，拿起卷宗看的认真。
见状，林嘉也只能叹了一声气，沉默的离开了。
鸡蛋再扔到第十个的时候，大妈手刚刚伸进超市购物袋里，就被按住了。
按住她的手很瘦，但力量十足。
因为，她常年做家政，手上力气大，即使这样，她都扯不回自己的手。
抬头看过去，她正准备开口大骂，就听到了一句凉到骨子里的声音。
“你再敢扔一个，那就是袭警。”
“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见大妈没动，程旭方才慢慢放开大妈的手腕。
而后，他打电话给老孙，简短的开口：“带人来税律师所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