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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责任(1 / 1)

生辰宴不欢而散,疏影院清静得听见心跳声。宣成侯纳兰洵向来固执,他抱着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纳兰璇玑,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动,拒绝太子崔瑾和二皇子崔瑢的搀扶,甚至喝退了深感愧疚的齐高宗,前往纳兰璇玑的暗香院。一炷香过去,又是一炷香,距离暗香院还有一半的路程。齐高宗、崔瑾、崔瑢皆瞥见,纳兰洵的膝盖已经渗出血珠。父爱如山,纳兰洵正在无声地逼迫齐高宗做出一道承诺。崔瑢从未感受过父爱,内心很是震撼。眼见纳兰洵的胳膊肘也擦出血痕,崔瑢微闭了双眸,轻声道一句对不起,便掀开衣摆,跪在纳兰洵和齐高宗的前面。“父皇,侯爷,清平县主的孩子是我的……”崔瑢低声道。语罢,纳兰洵猛然推开崔瑢,继续跪着前行。他的宝贝女儿,纵使聚少离多,也是有所了解的。璇玑性子孤高冷傲,与二皇子殿下从来没有交集,又怎么会欢喜到失了身体。况且,二皇子殿下与小玉匠的爱情故事,闹得沸沸扬扬,璇玑根本无法容忍。“父皇,侯爷,那晚平康坊听雨洲芭蕉阁,是一场美丽的错误。”

崔瑢轻叹道,小山眉轻卷黯黯春愁,丹凤眼映照寂寂残光,教纳兰洵和齐高宗不敢直视。“我和清平县主应是被下了合欢香。我将清平县主当作菊生,而清平县主将我当作谁就不可得知了。”

崔瑢悄悄瞟了一眼脸色变得格外青白的崔瑾,继续道:“事后我和清平县主都想假装没有发生。”

纳兰洵听后,悲愤得仰天长啸。接着,将纳兰璇玑小心翼翼地搁置在花丛中,抡起拐杖,毫不留情地打向崔瑢的背部,声声响彻天际,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崔瑾想去阻拦,却被齐高宗递了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所以,那夜平康坊听雨洲芭蕉阁,与璇玑产生误会的是他崔瑾。可恨他忘得一干二净,才造成如今的悲剧,还要二弟背负罪名。因为做大齐太子,必须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二皇子殿下,我还是不相信。”

纳兰洵梗着脖子,冷声道。璇玑心思单纯,她以为她的暗恋一直都小心翼翼。孰不知,除了她自己,应当知道的人精都知道了,包括太子殿下。“阿洵,朕有朕的难处。”

齐高宗长叹道。一旦确认了太子,只要不会被废,他所犯的错误都会嫁接给别的皇子,以保证贤名,这是大齐皇室的惯例。齐高宗不可能为了纳兰洵而打破祖宗家法。于是,从疏影院到暗香院的回廊,气氛凝重,如同上空滚滚的乌云,压抑得每个人不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暗香院,扑鼻而来的药草香,不见一株没用的娇花。纳兰洵知晓,他的宝贝女儿,即便一直爱慕着太子殿下,那也是保持了尊严的。没有男人,璇玑还有药草,可以救死扶伤。一炷香后,纳兰洵终于将纳兰璇玑安置在床上。崔瑢使唤了小厮阿凡替自己简单地包扎了伤口,用水莲香散去身上的血腥味,方踏入纳兰璇玑的卧房。纳兰璇玑的卧房,简单到不像一位贵女。紫檀木素纹平台床,紫檀木素纹镜台,紫檀木素纹屏风,紫檀素纹曲足案,紫檀木素纹月牙凳,紫檀木素纹衣柜……唯一奢华之处应是水晶帘,十五岁生辰,崔瑾赠给她一匣子骠国进贡的绿幽灵水晶,纳兰璇玑串起来做了帘子。绿幽灵,隐约可见里边的云雾、水草、旋涡等异象,美得神秘。就像她的爱恋,神神秘秘,白天要竭力遮掩,夜里才敢剖开心扉。“父皇,侯爷,我不想迎娶清平县主。”

崔瑢跪在地上,身姿挺拔如雪松,唇瓣苍白得发紫,倒显现出三分柔弱美感。这是他思前想后数日的真心话,他现在不能迎娶清平县主。他的皇子府必须干干净净,没有别的女人的花香。否则,菊生带着晴生逃回长安,必定躲进白鹿书院,他要是听说了大概会发疯。“二皇子殿下,别自作多情。”

纳兰洵冷嗤一声。尔后,他拄着拐杖,毫不客气地将齐高宗请出去后,又驱赶了崔瑾和崔瑢,独留医女在里边代替他继续照顾纳兰璇玑。“老大,老二,你们都留在侯府,等待璇玑苏醒过来吧。”

齐高宗揉了揉额头,感到无可奈何,然后拍了拍纳兰洵的肩膀,沉声道:“阿洵,放心吧,璇玑身体没有康复之前,绝对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

于是,纳兰洵、崔瑾、崔瑢恭送齐高宗离去。“侯爷,吴茱萸汤煎好了。”

婢女小声道。语罢,崔瑾和崔瑢争相去夺那碗吴茱萸汤,却被纳兰洵凭空横过来的拐杖吓得差点泼洒出去。“兔崽子。”

纳兰洵咬牙切齿道,尔后拄着拐杖,吃力地端起吴茱萸汤,一瘸一拐地踏入纳兰璇玑的卧房。吴茱萸汤,吴茱萸、黄芪、川芎、炙甘草,磨成粉末,温酒服用,调理小产后气血两虚的症状。这味道,对于崔瑾来说,并不陌生。玲珑小产那段时候,崔瑾常常亲自伺候汤药。“大哥,我不是不想负责任。只是,菊生失踪了,我很是担心,实在没有情绪去照料清平县主。”

崔瑢与崔瑾并排站在纳兰璇玑的卧房外,语调透着一丝一缕委屈。“二弟,疼吗?”

崔瑾轻声问道,满腹忧愁。他发过毒誓,日后要是对玲珑有异心,就出家白马寺。因此,他娶不得纳兰璇玑。除此之外,哪一种补偿,他都甘之如饴。“没事的,能疼得过敲登闻鼓那次。”

崔瑢摇头失笑道。“二弟,对不起,我这个做大哥的很失败,犯了错误却不能主动承担。”

崔瑾烦恼极了,握着拳头,捶打石柱,任由鲜血浸染了掌心,好像这样就没那么难受了。直至夜半,纳兰璇玑才苏醒过来,却不愿意见到任何人。“父亲,我不需要他负责。”

纳兰璇玑捂着再也不可能孕育他的子嗣的肚皮,隔着一扇半开的门,眼角滑落冰凉泪滴。从今往后,她的骄傲,不再允许她爱着他。她也有对父亲的责任,就是好好珍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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