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薛良对于秦梨口中的美食是颇为期待的。
毕竟他见到姐弟二人的第一面时,那香气扑鼻用木勺即可轻轻挖出一大块的豚肉,着实是叫他印象深刻。
可直到仆从下了山,一本正经的从漆色食盒之中取出人头大的一颗土块时。
薛良这才愣了神,看着眼前这一大块烧得结结实实的泥巴一脸茫然。
“小郎,这是秦家小娘令婢子送上之物。”
薛良一脸茫然的接过了食盒之中的土块,手里的土块还散发着余温,显得很是温暖,可他明显有些愣神。
难不成如今的农家竟然这般神通广大,连田中的泥土都可食用了?
况且,这玩意这就是那秦梨口中的美食?
一块土?
薛良顿时定了定心神,想起了姐弟二人的地力说,难不成如今农家当真可以让人以泥土为食?
如是这般的话那此物就是造福天下的神物了,能叫天下百姓食之不饿,从此再无饥苦,那这美食之名当之无愧!
薛良有些迟疑,不敢确信,可偏偏姐弟二人是农家之人,农家之人致力于种地,应当是不会骗他的。
可在他面前的却又确实离谱,似乎只是一块土。
哦,似乎还带着些许烧焦的痕迹,似乎是放入土窑之中跟木材混在一起而沾染的草木灰。
薛良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应当试试再做出判定。
于是他取出勺子,轻轻刮了刮眼前的土块,然后只刮下了少许粉末,而后他认真的放入口中尝了尝。
然后,万分艰难的咽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觉得腹中空空。
在迟疑是不是吃少了和发火之间,薛良选择了发火。
随后他十分失礼的忒了口唾沫,提起了食盒将土球扔进了里面就去寻那一对农家子弟算账。
这踏马的就是一块土!
薛良找到姐弟二人时,秦梨正在给大白狗梳毛。
而秦小弟则在一旁将毛用毛笔在竹简上练习着,将阿姐总结归纳的那些知识记录下来。
薛良用的笔墨当真是比姐弟二人制作出来的要好的多,至少薛良手上的墨遇见了水也不容易散开褪色,写在已经杀青了的竹简上可以留下许久的痕迹。
看着怒气冲冲前来的薛良,二人显然不明又吓了一跳,而地上原本趴着的大白狗瞬时起身嚎叫了几句,叫怒发冲冠的薛良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看着眼前这只神俊不已的大狗,薛良冷静了些但还是忍着怒气开口说道:“秦梨!此物便是你要赠与我的美食吗?此物分明是块土罢了!
我以君子之礼待你,你竟将此物赠予羞辱于我,这是何居心!”
秦梨迅速的安抚了眼前露出利齿的大白犬,看着眼前颇为气愤的薛良也是有些茫然。
而后听闻此话皱着眉头开口道:“你说我赠的是个土块?”
“自然!我已尝过了此物,此物并非是土块又是何物!”薛良斩钉截铁的开口说道。
听闻此话的姐弟二人顿时惊愕失色,这薛家小郎竟然将叫花鸡外面的土吃了?
然后又想起上山制作叫花鸡时,去一旁用湿泥包裹山鸡时,那仆从确实没有瞧见。
而秦梨只是将那一块泥块交予仆从,让他们放在土窑之中烧制两个时辰便就此离去了。
这似乎是个误会,且是个十分尴尬的误会,连秦竹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而秦梨却是脑子一转,顿时变了脸色也开口呵斥道:“薛良!我献你美食你竟这般与我凶言恶语!我知你乃是儒家之人,自然是效仿儒家之礼。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应以礼待之,我便将家中唯一一只成年的大鸡宰杀,将其制作成了一道美食,这鸡连我我阿母都不曾用过。
我偏偏将此物烧制于你,你竟如此斥责于我,这便是儒家的待人之道吗!”
薛良一脸愤怒的指着食盒之中的土块:“你说这是鸡!你小小年纪便想效仿那赵高指鹿为马不成。”
听闻此话,秦梨的脸上则更显愤怒的开口咆哮道:“放肆。”
女童尖锐的叫喊声响彻在院子里刺入耳膜,叫跟随薛良的一众仆从瑟瑟发抖,而秦竹看着阿姐的举动却若有所思了起来。
只见秦梨上前拿起了食盒,脸上十分愤怒的模样将那土块高高举起然后摔在了地上。
只听砰的一声,椭圆形的土块结实的摔在地上,掀起了一阵浮尘,只是出乎她意料的,土块不曾出现丝毫的裂缝。
秦梨顿时傻眼,完了,似乎是泥巴裹的太厚了。
她还偷懒用的先前堆着混合在一起的河中淤泥沙子制出的陶泥,现在的她又年纪小力气不算大,结果这一摔竟然没像她预料的那样裂开。
看着阿姐一脸尴尬的看着地上的土球,而一旁的秦小弟则是在地上寻了块放在栏杆底下当做围栏的山石。
然后到了这土块前头狠狠砸下,这才将这土块砸出了一道裂痕。
见此情形,薛良顿时明白了什么,然后脸上也是有些尴尬的看着秦小弟。
随着山石的锤打,土块很快裂开,毕竟此物没和陶器一样烧制许久,只是两个时辰而已。
随即便露出了里头已经烧得青黄的竹叶。
顿时一股子混合着竹香的奇异香气便充斥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
这埋藏于厚土之中的浓烈香气一经破壳而出,便是顿时迸发出了浓烈的存在感,惹得周遭的人皆是心神一颤。
薛良身后的仆从闻着这一股叫人难耐的奇异香气,更是不争气的在唇边流下了几滴泪水。
而受这气香侵袭最严重者,莫过于开土的秦小弟,秦梨清晰的见着秦小弟的喉咙动了动,而后继续将这剩余的土块扒开。
而薛良已两眼之中满是震撼,这世间竟有这般珍馐奇香至此!
将土块扒开的手显然有些脏了,秦梨上前将上头的竹叶一片一片的撇开。
这山鸡一直在土窑之中烧制着,一路颠簸因着藏在泥土之中保温效果着实是好。她
不过是将这几片竹叶从鸡肉上头扒拉下来,竟就感觉指尖带着灼烧的疼痛感。
只是她还来不及感慨这鸡的香气,便指着地上的叫花鸡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你这儒家的小子可知晓我农家弟子的手段了!
见识如此浅薄,将我所做珍馐骂作土块,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气煞我也!”
听闻此言薛良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而秦梨见状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好,示威成功,调教薛良第一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