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双方并没有开打,演练毕竟只是演练,没必要造成非战争性的伤亡。毕竟这不比后世的军事演习有电子模拟装备,古代的演练充满了未知数。 就好比现在若是开打,并州狼骑们固然不会纵马去冲撞淮南轻兵们,但是胯下的马儿却不是骑兵们完全能够控制的。两方相交势必会冲撞到一些轻兵步卒,造成不必要的非战损伤亡就不好了。 毕竟参加演练的名义上都是张绣军最为精锐的部卒,就算伤亡一个人折上一匹战马张绣都会心疼的。所以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沙盘推演。或者是选择另一种直接一点的方式。 成廉魏越选择的是后一种方式。毕竟这两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定位是陷阵冲锋厮杀的骁将,不是指挥作战的材料。若是选了沙盘推演,指不定被桥蕤这名上将手下吃多大暗亏。 前一种决定胜负的方式是纸上谈兵的沙盘推演,而后一种决胜方式,则就干脆直接多了——斗将。 在这个士气血勇与斗志因素对打仗胜负影响很大的年代,两方将领的勇猛程度,一定程度可以直接决定一场两军战斗的胜负。 两军四将出马。并州狼骑的正统领成廉对上将桥蕤,副统领魏越对陈兰。 成廉魏越看不起孱弱的淮南军,自然不想多废话。桥蕤陈兰也瞧不起对面两个除了冲阵厮杀再啥都不会的匹夫,也不会去客套。 于是先是成廉魏越出马,桥蕤便和陈兰一齐纵马出了军阵。 四将不约而同一齐拍马,各自舞刀弄枪冲向自己默认的对手。 咣、当之声响起,四马相交一合,无人落败下马。 调转马头再来,又是几声兵刃相交之声,仍旧是没有人明显落败。 …… 十合之后,双方仍旧无人落马,但是各自的气势已经发生了明显地改变。 成廉魏越两人明显是愈战愈勇,都是满面红光,出招呼喊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副好勇斗狠的样子。 相比之下,陈兰却是额头冒汗,出枪多半是抵挡招数。而桥蕤倒是不负他上将名号,虽然面对的是愈发奋勇的昔日温侯麾下骁将,十余合中亦是攻少防多,但是却不显一丝慌乱,气息如常。 …… 三十合之后。 与魏越交手的陈兰已经是显露出颓势,两马相交之间,连格挡防护的动作都变得十分慌乱。另一边,武勇在魏越之上的成廉却是仍然拿桥蕤没有办法。看场景成廉已经是奋发出了十分的气力,但是仍然无法占据绝对上风。 三十五合。 似乎是蓄势已久,这一合桥蕤忽然放弃了用兵器去格挡,正面迎着成廉刺来的钩镰枪,直挺挺举枪同时刺去。 成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桥蕤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仓促之下来不及变招,只能加大了手中力气,手中钩镰枪汹涌向桥蕤胸口。 不料桥蕤却是早已预判到成廉的反应,在成廉加大力气的同时,却是借助身形优势,侧转了下身子,但是手中仍然挺枪猛刺向成廉。 两人两枪皆中。成廉的一枪只是捅穿了桥蕤的左肩衣甲,而桥蕤的一枪却是正中成廉前胸。 胜负立判! 两人的钢制枪头在演练之前就已经卸下,换上了实木质的枪头,重量倒是不差几分,刃口更是被磨钝了,根本不至于致命,加上两人身上穿着盔甲,战后最多出现一些淤青而已。 直到桥蕤身后七百名淮南轻兵齐声爆发出胜利的呼喊,成廉却是还没反应过来。 “汝军主将阵亡,即使存一副将,仍不足以挽败局!”
缓缓放下长枪,桥蕤不去看一马头相隔的成廉,直接看向仍和陈兰缠斗的魏越。 瞅见桥蕤刺中成廉要害结束战斗,陈兰不知道哪里鼓起来的气力,与魏越硬撼了几招,趁着拨马回头的空档,笑嘲道:“并州魏小子,想要试试以一敌二吗?”
看到老搭档兼哥们成廉已经被那一枪刺懵了,身处桥蕤与陈兰包夹险境的魏越不忧反笑,忽然直接变换了方向,直取桥蕤! 桥蕤冷喝一声来得好,当即挺枪拍马再战。那边陈兰急于找回场子,也是从后面拍马杀向魏越。 又是一声破空声,此箭比风快。在陈兰即将杀到魏越背后最后一刻,一支包裹了石灰布包的羽箭却是正中陈兰后背,随即弹落地上,给陈兰在后背要害处留下一道白印。 不待陈兰刹住马蹄回头查看,那边和魏越拼了一记的桥蕤却是已经惊呼出声:“张文远!”
一百九十余并州狼骑中赫然一人手指强弓,端坐于马上。虽然穿着一身的无异于身边众多并州狼骑的皮甲,但是那副淡然的气度,却是令桥蕤陈兰为首的淮南军心中一颤。 他怎么混在了并州狼骑之中? 已经“阵亡”的陈兰不禁脱口而出:“你为何在此?”
极端震惊之下,陈兰居然省弃了官爵名讳,直接问出此刻淮南军上下都想问出口的问题。 将手中强弓放下,张辽一张毅武非常的脸气度从容:“我为何不能在此?”
那边桥蕤神情虽然依旧阴冷,但是却是带了些萧索的意味。连叹了三声“难怪”之后,却是放弃了和魏越的交手。 此时淮南军中闪出梅成梅乾兄弟二将,要挡在桥蕤身前,却是被魏越一人一骑横刀拦住来路。那边张辽由着马步行到桥蕤面前,言简意赅道:“可服?”
一直冷着脸的桥蕤盯着张辽从容毅武的脸,不再掩饰自己沮丧和无可奈何的神情:“文远将军能以区区归化之将的身份如此神速为主公重任一军,今日我桥某才知道为何。也难怪,难怪!”
这个年代的武人是有气节的,但是气节并不是脸面。一些事情纵然说出来,只要不是明摆着嘲讽讥笑,一般都无大碍。 张辽于是回应给桥蕤的是——淡然一笑。 “但是,我等为将者,只有兵败身死的下场,没有势颓不战的选择!”
最后“选择”两个字出口的时候,桥蕤却是趁着张辽不备,乎地提枪刺向张辽。一张冷面爆出阴狠之色,气势也转成了明显地蓄势就发状! …… 张辽何等的勇将,哪能被桥蕤一枪刺中,待桥蕤出第二枪的时候,张辽已经拔出了胡刀直接迎上! 又是一声破空声,又是一支利箭自淮南轻兵阵中破风而来! 这一箭比起张辽方才射出的那一箭逊色多了,但是时机却是把握的很好。就在张辽把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桥蕤的身上的时候,这一箭来了,直射张辽虎躯。 好在箭头包裹着石灰布,比之真箭之速太逊。所以张辽在最后关头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这一箭只是擦着张辽左肩皮甲而过,擦出了一道极其不浅淡的白痕。 先受了不曾提醒的一枪,再又受突如其来的一箭,张辽却是从容如常,劈刀暂时逼退桥蕤,这才去看来箭处。 却是一位殿堂之上常见的熟人,但此刻却是一身寻常校尉打扮的——淮南四大将之纪灵。 见到张辽看见自己,纪灵扔了手中的一把寻常轻弓,坐下一名步卒递上纪灵兵器,昔日淮南第一大将的纪灵便举着自己那柄成名利器三尖两刃刀拍马直冲向张辽。 张辽仍然一副从容状,先是看了一下纪灵射自己用的轻弓,再看向掉在地上的那支寻常轻箭,微叹一口气。也不知是叹自己玩鹰到头被鹰啄了眼还是其他怎么的,接下来改双手执刀为单右手执刀,勒马迎向张辽。 ······ 淮南轻兵,是张绣麾下大将纪灵与上将桥蕤倾力打造的一支淮南特色兵种。 这支特色的淮南轻兵发挥淮南士卒短小精悍的身材长处,对其统一配备最轻便的皮甲作为护具,人手短刃作为制式武器。给其善射者配备轻弓小弩,精细者配备各种辅战器材,善技击者则配备私人定制的兵甲。聚可以上百之众埋伏截击,退则三五成群袭扰掠敌。总之将轻型步兵适应复杂地形机动隐蔽性好的优点尽量发挥到极致。 江淮之地虽然多水网平原,但是山地的比重也是相当大的。淮南的九江郡与庐江郡西部就是人烟稀少开发尚浅的大别山区,纪灵桥蕤被张绣分领一军后,就驻扎的是淮西北地区。主要防备的是曹操,也承担警戒西面荆州的重任。 淮南轻兵的组成多半便是出自大别山区的山民,最是擅长山地密林等复杂地形作战。本来纪灵桥蕤是打算带领新成军的轻兵部队向张绣展示本部长于山林作战,哪像到了寿春之后才得知就在寿春南校场进行一场半实战的演练。 打碎牙往肚子吞的纪灵和桥蕤只得应承下来,哪像最后抽到的对阵签不是同等水准的张勋陆勉军,居然是张绣的嫡系雍凉军。 万般无奈之下,知道要是被张辽再提早占据了芍陂,自军必败无疑的纪灵和桥蕤商量了一通,只得冒险派出所有精锐轻兵,运用截击或掠敌战术,杀伤倒是其次的目的,但至少使并州狼骑不能快速突进。 但是并州狼骑是靠什么成名的?也是山地作战!自知步兵与骑兵始终存在克制性的纪灵最后决定亲自带兵出战,将后军一千重型中型步卒交由部将雷薄统领。要是被张辽调头反杀干脆不要了。反正只要被占据了芍陂要地,这一千重型中型步卒还不如机动灵活的轻兵,在如狼似虎的雍凉悍卒面前只有被宰割的份。 所以纪灵与桥蕤最后决定冒险一试,虽然这样做整体胜面仍然不大,但是只要能够重挫并州狼骑,也算最后能输得有点光彩! …… 是役,淮南演练的第一场战斗,以谁都不曾预料的方式和结果震惊了所有人! 两方随军的演习判定官统一口径后如此对张绣汇报:是役,张辽部先锋并州狼骑二百,面战敌纪灵部七百轻兵。在并州狼骑先损一将的情况下,两军最高统帅张辽、纪灵先后出马,张辽射下纪灵部部将陈兰,据张辽自称纪灵射伤其左臂。 随后纪灵埋伏于两侧两百骑兵杀出,陈兰部将梅成梅乾并战魏越,桥蕤与纪灵合力与张辽大战三十余合,张辽单臂不支而败。并州狼骑十损七八,魏越阵亡,张辽逃脱。 但是“负伤”折回后军的张辽当即放弃继续行军,前军便后军,后军变前锋,杀向雷薄统领的一千淮南步卒。雷薄及其部将雷绪不敌张辽部将宋宪侯成,一千淮南步卒支撑半个时辰全败。期间纪灵与桥蕤统领的七百轻兵两百骑兵回援,却被张辽部将魏续阻挡不得进。 杀败淮南军后军的近两千雍凉军一鼓作气,反杀纪灵桥蕤部,双方混战一个时辰后纪灵军承认战败。 张辽军对纪灵军之战,在双方都未到达芍陂之前,便以张辽军大胜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