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阁
关捕头穿着一身青布衣,脸上专门请刘师爷抹了一块黑色的涂料作胎记,一边留意来往的人,一边走马观花,看这装饰华丽的琳琅阁到底都有些什么奇珍异宝。
已经三天了,从案发到现在,关捕头和手下的捕快乔装打扮在城里的各个角落,紧盯每个典当行和文玩行,留心观察前来典当的客人和每个店里的东西有无变化,但是这么久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掌柜的,那个人又来了,怎么办。”
忽然店小二一声喊叫,引得客人纷纷侧目回看。
关捕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衣的站在门口。
关捕头假装看见了好东西,径直走到门口位置的货架上,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审视了起来,而耳朵却在留神着这边的情况。
琳琅阁掌柜的听见小二的声音就走了出来,看见来人,掌柜的明显的一脸不耐烦,挥手道:“怎么又是你,不是说了吗,我们这儿不收你的那些东西,你去别家看看,非要来我这儿添堵是何道理。”
那人却微微一笑,拱手道:“掌柜的先别急着上火,若你真心不收,我又何必连日登门,我能一次一次的来这儿,肯定是因为我觉得掌柜的肯定会收,只是因为其他顾忌才犹豫不决而已,我说的,对吗?”
掌柜的可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看都不看他低声道:“你手上的东西,不仅是我,我敢说沂泽这地界,没一个敢收的。你这人实在无理,我不愿报官只是因为我不想惹麻烦,但你再这么死缠烂打的,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掌柜的,你可想好了,我这些东西别的地界可没有哦,这么低的价格,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那人还是不依不饶的,但自始至终,掌柜的始终和那人离的非常近,若不是关捕头听力过人,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掌柜的就差摔门赶人了,明显看得出来他已经在憋火了。
关捕头可不敢横插一脚的跳出来,说不定就打草惊蛇了,看两人又说了几句最终还是没谈拢,关捕头心里暗暗留心,一直在门口的位置徘徊。等那人走后,便悄悄的尾随了出去。
关捕头一出门,在柜台前生闷气的掌柜的眼神忽的一冷,那些火气全都隐匿不见,取代的是满眼的阴冷。
一旁的小二小心翼翼的凑上来道:“这两天各店已经来了好多单生意了,都是因为这些衙门的狗才不敢出手,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得砸摊子了,你看要不要我找人私底下……”
掌柜的眯着眼沉思一下低声道:“再等等,看仇家有没有本事按下这件事,如果再有两天还不行,咱们就想办法私底下收过来。”
“好,可是姓关的已经盯着那人了,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
掌柜的微微点点头道:“找人去通知仇家,若是他知道的太多就把他做了。”
“是。”
小二应一声,便退了下去。掌柜的走到关捕头刚才偷听的地方,拿起关捕头作掩饰的那件玉器,轻轻地哈了口气,用袖子小心的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回去,双手负背,仔细的审视着眼前的物件。
关捕头出门便跟着那个穿白衣的人,却见那个人一家接着一家的将沂泽所有有名气的文玩行跑了个遍,直到太阳落山,才向人烟稀少的青松林方向走去。
关捕头紧紧跟随着他,每当他有所察觉便放开一段距离,就这样一直到青松林东边的乱葬岗附近,那人四处张望着,关捕头哪敢露头,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结果他再探出头的时候,那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关捕头赶紧冲了出来,在周围搜索了一大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关捕头气得直跺脚,但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只好无奈的赶回了县衙。
县衙里,各位出去的兄弟们也都陆续的回来,一看见关捕头,阿威便问道:“关大哥,我今儿怎么看到你去我那边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你就走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啊。”
“对啊,我也看到你去我那儿了,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对啊,我也是。”
好几个人都说看到了关捕头,关捕头摆摆手道:“有线索,所以没跟你们打招呼,等下大人出来,咱们一起商量着办。”
“商量什么啊。”
正说着,就见言不惑和刘师爷从后衙走了出来,众人齐声问好。言大人手一挥道:“今天下午朝廷的文书已经回复过来了,朝廷命令我们严查,所以我们现在要开始有大动作了,你们底下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报告大人,属下有发现。”
“关捕头,我刚在后面就听见你说有发现,你快说,有什么线索。”
关捕头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道:“是这样的,我今天下午在琳琅阁见到了一个好像是来卖东西的人在和老板交谈,好像因为他的东西有什么问题,所以老板一直不肯收,然后我觉得可疑就跟踪他,结果这小子把沂泽所有讲的上名字的文玩行都转了个遍,太阳落山的时候他偷偷去了后山的乱葬岗,我一个不留神,他就消失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有这么奇怪的事?”言不惑捋了捋胡子道:“那你有没有打听他要卖的是什么东西?”
关捕头摇摇头道:“因为还没公开追捕元凶,所以我就没有问询掌柜的,明天我再去蹲,他要来了我就直接给他抓了,他要不来,我就带着手令直接问询掌柜的。”
言不惑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沂泽并非是座城,只是因为靠近山脚下,村舍散落,整体呈条带状,所以才在此专设一所县衙便于管理。但即便如此,沂泽的大街上也不乏一些热闹,小吃字画、首饰什么的,都是应有尽有。
正是午后,虽然不算人潮熙攘,摩肩擦踵般繁华,但是来来往往的人也络绎不绝。在这人潮之中,有一人却格格不入。他衣衫褴褛,发须杂乱,身上散发出的臭味让周围的人都敬而远之。如果薛娃子见到,肯定可以认出他就是那晚在盂兰会上见到的乞丐——邋遢鬼。
邋遢鬼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厌恶鄙夷随它去,他潇洒无比的一路走马观花,趁此机会熟识一下沂泽的风土与人情。
“你别光看,你倒是动手啊。”
一声又气又急的声音传来。邋遢鬼闻声一看,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地方围了一大堆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隐约似有呻吟声传来。
邋遢鬼哪里会错过,慢悠悠的便围了上去。
走近一看,只见人群围成了一个圈。中间地上躺着一个人,抓着头似乎痛苦不已,旁边站着一个人焦急的抓着另一个人。而被抓的那个人面红耳赤,却不发一言,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地上的人,尴尬不已。
“我说大夫,你这难不成要疼死他吗?你拿个药吃也成啊。”
原来是请大夫看病啊。邋遢鬼有些奇怪,这请人看病的现在都这么蛮横吗?这大夫也太窝囊了吧。
你还别说,大夫说出话之后邋遢鬼还真觉得这大夫有些窝囊。
“我都说了,这病我看不了,你另请高明,你为什么非得抓着我不放呢?”
“啊……大哥,我不行了,我脑子里好像有东西在咬我,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地上捂着脑袋的人疼的一个劲儿的直打滚,但是大夫说不能治,旁边着急的那位却也不愿意放手,看样子是非的这个大夫治不可了。
邋遢鬼身上的味道从他一站定就开始弥漫开来,旁边围观的人回身一看,不用商量,都默契的分开了一条路出来,留给邋遢鬼在那里。
不过这条路还真方便了邋遢鬼,它熟若无人般,走前两步,蹲在地上的那个人旁边,仔细的观察着那个人的举动。
只见地上那个人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眼睛瞪的老大,看样子十分痛苦。邋遢鬼再看这人的嘴角,那人嘴巴大张,口角涎水不断淌下,随着这人滚动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的痕迹来。
邋遢鬼忽然一把抓住了那人捶着脑袋的双手,那人瞪着眼,看着天上,嘴巴紧闭了起来。邋遢鬼赶忙用右手捏住那人的双颊,一使劲儿将那人的嘴巴捏开。
“唉,我说,你是真想让他这么疼死不成吗?”
邋遢鬼低声道。虽然说的普通,但是声音却十分低沉,旁边争执的人和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你是干嘛的,你抓着我弟弟干嘛。”
那位抓着大夫的人低下头来训斥道。邋遢鬼闻言,缓缓抬起了头,回头向那人看去。
只见邋遢鬼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双眼却像刀子一样注视着那个人,这不怒自威的表情,直接让那人忍不住一个哆嗦,连抓着大夫的手都松了开来。
“你……你想干什么。”
邋遢鬼眼神没有丝毫晃动,嘴中淡淡道:“我是问你想让他就这么疼死吗?”
“我……我这不是……求助大夫呢吗……”
“他都说了他治不了,你这是在静等着你弟弟疼死吗?”
“可是我……我也没有办法啊。这附近就这一个大夫,我能怎么办啊。”
说到这里,那人忽然委屈的蹲了下来,将头一低,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哭能解决问题吗?借根银针来,你弟弟脑子里进虫了,再不快点就没救了。”
邋遢鬼冷哼一声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人道。